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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连一条板凳都会发情
几年前,有朋友招呼我说,来吧来吧,快来成都,在这里,连一条板凳都会发情。
我怎么会没有去过成都呢?当兵大理的时候,火车从老家汉中过来,山腹地里哐哐且且行走十几个钟头,到了成都,恰是漫漫长途的一半。傍晚时分的白雾笼罩着碧绿平原,白鹭飞过暮色中的江面,江中的舟楫在悠悠地往回划,绕城高速公路的汽车也都举着一束束灯光回家。遥想城中的灯笼已经点亮,火红的辣椒正在金黄的铜鼎里烈火烹油。
成都到底是怎样的一座城呢? 
由秦人李冰凿山引水,堆堤分流,筑堰飞沙,伟大军事工程浑然天成,几千年里灌溉了天府盆地的千里沃野。秦军虎狼之师,横扫天下,但是到了天府平原,草色遥看,春风吹絮,鲜花重重的锦官城里,白日纵酒,自然少不得那些从长安骑马过来的带刀浪子,和纱帽骚客。那时候雪拥了秦岭,子午道上,剑门关前,漫漫蜀道比登天还难,却已经五里一亭,十里一阁,三十里一驿地繁忙如斯。
或许全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人,能够像成都人那样,在生活的奋斗和人生的享受之间,取得如此美妙的平衡了。有人说,成都人的特点是“喜为人先,乐容天下,进退自如,浮沉自安。”他们务实和勤恳,也乐于享受,懂得取悦自己。盆地优越的自然环境,赋予了他们自足与平稳,他们绝不会像北上广那般节奏匆忙,在成都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款步慢行的人。
成都人既笃定,又淡定,可进可退,宠辱不惊。一样宠辱不惊的,还有他们身在其中的这座城。沃野千里,水旱从人,不知饥谨,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和西安、洛阳这些古旧的五大都会不同的是,政治和经济、文化重心的迁移,使得那时欧亚大陆重心的西安,盛极而衰,早已没落,成为有名的“废都。”自诩为帝都的洛阳,古老的荣光也沉进了时光深处,变得面目模糊。
李白诗云:“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成都远政治而重商业,曾发明和印刷了全世界最早的纸币“交子”;也领全球之先,发现和开发了天然气“火井”。盐、茶、丝绸、造纸、漆器和音乐、戏剧、歌舞、文化,将成都这座城市描摩得活色生香,千古繁盛。
比较其他城市“一环之外,都是乡下”的眼光不同,成都是多元而包容的。在龙泉驿,甚至发现了那里只说客家方言而不会四川话的古老群落,他们世代居住成都,却沿袭着客家的生活习惯,与成都既交往,又相对封闭。因此,成都不仅没有拒绝陕西人,而且历史上几次著名的人口迁徙,都为成都注入了新的生机。
和以前认为成都人爱奢华,喜吃喝,整日声色犬马的印象不同的是,在这里生活得久了,会发现成都人少有爱慕虚荣的,他们率真本质,不浮夸造作。虽然在成都几年的生活里,我仍旧不过与热闹红火的世俗生活相隔,始终单身一人,但我是见过一个娇滴滴粉嫩嫩如同瓷娃娃的成都妹子,爱上了一个南部大山里来成都求学的“青勾子娃娃”。男孩懦弱胆怯,女孩却不假打,是把他揪回家去见了父母的。
虽然有有数据显示,四川是全国离婚率最高的地方,而其中又以成都尤甚。人们感叹世风日下,现代人类的爱情也变得世俗和功利,爱情也越趋发数字化,也不再坚守承诺,而是将爱情交给荷尔蒙和金钱的快节奏市场。甚至人们将自己完全托付了手机,连在交友软件上相遇相识,都是被女孩们嗲嗲的催促着,先发一个红包的。
古老的成都,是有着琴台路和驷马桥这样的地名的,那是为了纪念爱情私奔的一对有情人。二千多年前的春天,在京城郁郁不得志的武骑常侍司马相如称病,回了临邛老家。一次宴饮中,酒酣耳热,这位大才子受邀抚琴,一曲《凤求凰》,凄凄复戚戚。屏风外偷看的卓文君,早已心旌摇荡,爱慕不已。一见钟情的才子佳人,当夜即携手私奔了成都。但那时的司马相如不过是一位家居徒四壁立的穷书生,日子过得颇有些困窘尴尬。在升仙桥,胸怀大志的他随即挥毫写下这样的话:“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几年后,司马相如应召进京,官拜中郎将,两次出使西南夷,岂止高车驷马,“令蜀太守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英雄美人,成都满城增光,遂改升仙桥为驷马桥。
没想到的是,几千年后,成都的另一座桥,也因为爱情而暴得大名。那一段只有短短27秒的视频,火遍网络,后来被称为了“桥震”。慕名远道而来的游客,到了成都,大快朵颐之外,头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而然的,就是夜晚的九眼桥了。那里的水中岸上,灯光迷蒙,空气里酒香弥漫,男人女人互为猎物,也都成了猎手,在桥底下守株待兔。
这是年轻一代的追逐娱乐,那些老派的土著,虽然不会像八旗子弟一样提笼架鸟斗蛐蛐,却喜欢泡茶馆、喝盖碗茶,吸烟斗和玩长牌。虽然戏台上的川剧已经红红火火地演绎了半个下午,但他们仍嫌不过瘾,于是身下的竹椅上摆上了蓝牙音箱,播放着曲韵悠长的四川清音。
吃亦是如此。和外地人一到成都就摩拳擦掌嚷嚷要尝试那种会辣哭的火锅不一样,成都本地土著是不会往那些灯火辉煌的火锅城里走的,他们喜欢去那些毫不起眼的偏街小巷的苍蝇馆子里打挤。一夜之间,川菜的崛起似有横扫天下一统全球之势,当然少不得二荆条、小米辣和朝天椒的功劳。但世界各地只学会了麻辣皮毛,而不得勾魂夺魄精髓的所谓川菜,一路吃去,人们又往往以为回锅肉是肉炒豆瓣,水煮鱼是水煮豆瓣,麻婆豆腐是豆腐炒豆瓣,郫县豆瓣是豆瓣炒豆瓣。
当然了,四川人无辣不欢,不辣不仗义,但是或许连大多数本地土著也不知道,最为顶级的川菜,却是一道深藏功名的开水白菜。
整个成都,笼罩在辣椒的一团红光之下,呛在鲜活流动的辣油香气之中无睱旁顾。老派成都人,往往是目不斜视地一头往巷底扎去,去寻找一碗童年时候就开始日复一日从不换样的粉子汤圆,或者奶汤面、抄手、河粉,那里的店面里一定有着自己的固定座位,掌勺的老板问都不问,早就熟知了每位来客习惯的是一两还是二两,也知道是要多放香菜葱花,或者海辣红油。如果吃串串,吃小火锅,老板甚至知道你要不要醋,你的面前是应该摆上干碟还是油碟。
是的,成都人的日子,就是如此整齐地过去,波澜不惊,平庸无奇。盆地上空白雾一直笼罩不散,漫长无眠的夜晚,我们顺着任意一条街巷走去,无不是日夜不休响着麻将声。
当北边的长安在希望与幻灭之间,绵绵延延成为了十三朝故都,后来被称之为“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却仍是一派蛮荒,人烟稀疏,野象遍地。那里的都江堰尚未建起,水患年复一年滋扰着平原的黎民百姓。
城市的形成是人类群居生活追逐便利的结果,而成都这座城从一开始,就是政治动荡和战争博弈的产物。它绕过了缓慢漫长的城市形成历史,如北方那些因为战争利益而忽兴忽亡的城市,比如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闲适的成都虽然也有着二千六百多年的建城历史,却是从未没落衰败过的古城。
我知道每一个川人,或者说每一个地道的成都人,他们的理想居家,终归是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但这古诗描绘的图景,在寸土寸金的都市里如何逐出梦境?在浆洗街,我看到脚下的江面被严密合缝的水泥堤岸收窄,约束在平缓而整齐的河道之中。汤汤水水的锦江之畔,是有着一艘船的。船多为数层,灯红酒绿的繁华着,酒香肉臭,日夜喧嚣不休,但那水泥的巨船果真被称作了“万里号”,但这一艘泊在成都市中心江里的万里船,是不能走动的,走动的是一注浑浊的江水。
是的,那只是一座大船造型的水泥建筑的楼,它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将它的根深深的扎进江堤,不能移动半分。喝醉酒的人们端了酒杯坐在二楼的船舷边上,看着江水一泄而去时,一定能看到江水是静止的,是大船在流动。它逆流而上,驶往古代,驶入唐诗宋词的意境。
这就是我身处其中的成都呀!成都成都,成为都城的梦想一直不能泯灭忘怀,但它却一直遗憾地未能成为一座都城。半夜里走过宽窄巷子,大学城,太古里和桐梓林,来到九眼桥,一路听着车轮沙沙地摩擦着城市凉爽的街道,半空里飘浮的全是荷尔蒙的气息。鲜花着锦,笙歌楼台次第,灯火煌煌彻底不息。成都全然已经成为一座繁华绮丽、迷离沉醉之都。一时之间,恍惚觉得成都对所有慕名而来的人们,真的拥有着催情的神秘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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