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始设教不始于46岁

孔子设教不始于46岁

               梅庆吉

罗新慧所著《曾子研究》一书（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的64页上，有这样一段论述：“《史记·孔子世家》记鲁定公五年（前505年）阳虎作乱，'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应为句号）孔子时年四十六岁，设教于洙泗之间，彼时曾晰（应为晳）盖始就读于孔子。”后面作者所说的这三句话，有多处史实性错误。

首先，孔子始设教的时间，不是46岁，而是二十二岁或二十三岁，这在历史文献中多有记载。《阙里志·年谱》载:“孔子年二十二岁，始设教于阙里，冉畊、颜路之徒，往受教焉。”刘向《新序》亦载：“孔子年二十三岁，始教于阙里，颜路、曾点、琴张之徒，往受学焉。”两说只差一年，应该接近事实。而刘向的话，明确指出曾晳（曾点）是在孔子23岁那年入为弟子，不是本书所说的46岁。

孔子的早期弟子曾晳

《礼记·檀弓》中有一段关于孔子葬母的记载：“孔子既得合葬于防，曰：'吾闻之，古之墓而不坟。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于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焉，曰：'尔来何迟也？’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关于孔子葬母时间，存在两说，一说在孔子17岁。《史记·孔子世家》将孔子葬母一段文字放在“儿嬉戏，陈俎豆”之后，“年十七，孟僖卒”之前，故有学者认为是孔子十五六岁时，匡亚明认为在17岁。一说在24岁。元程复心《论语年谱》载：“孔子二十四岁母卒，合葬于防。”《阙里志》也这样认为。若17岁之说成立，说明孔子收徒的时间还要早，因为那时孔子已经有了“门人”。

《阙里志》和《新序》都明确说孔子始设教的地点在阙里而不是“洙泗之间”。阙里是曲阜的一条街名，紧靠曲阜孔庙东墙外。街中间有一牌楼，上书“阙里”二字。沿此街走到头，有一小门，门上有“孔子故宅”匾额，这就是当年孔母带着三岁孔子从鲁源村来到曲阜居住的地方。曲阜孔庙到大成门这个地方，分成中、东、西三路，东路就是孔子故宅部分，诗礼堂那个位置，是孔子的真正住宅。在诗礼堂之西，大成殿前有座杏坛，那里是孔子最早设教的地方。因为孔子最初讲学，不会离家很远。

“杏坛”一祠，最早见于《庄子·渔父》：“孔子游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宋代以前，这个位置是孔庙大成殿，据考证，这里就是当年孔子讲学的旧址。孔子42代孙孔传所著《东家杂记》载：“先圣殿前有坛一所，即先圣敎堂之遗址也。”汉明帝东巡过孔子宅时，就曾在此说经。《东家杂记》又载：“后汉明帝永平十五年东巡狩，还，过鲁幸阙里，以太牢祀先圣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乐，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后来在此讲经的，还有后汉显宗。该书接着又说：“后汉显宗东巡幸孔子宅，亦尝亲御于此，命皇太子诸王说经于堂上。”后来在此建起了大成殿。北宋天圣二年（1024），孔子45代孙孔道辅监修孔庙时，将大成殿北移，“讲堂旧基不欲毁拆，即以瓴甓为坛，环植以杏，鲁人因名曰杏坛。”这就是杏坛的由来。从此，杏坛便成为孔子从事教学活动的光辉象征。中国邮政部门于1989年发行了一套《孔子诞生二千五百四十周年》邮票，共两枚，其中一枚就是《孔子杏坛讲学》。

杏坛，孔子早期讲学的地方

孔子“设教于洙泗之间”，也不是作者所说的四十六岁，而是结束周游列国归鲁之后，时间应该是孔子68岁之后。在今曲阜东北4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座洙泗书院，那就是孔子周游列国归鲁后整理历史文献和收徒讲学的地方。孔子归鲁之后，“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史记·孔子世家》），那么他干什么呢？《世家》又说：“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记三代之礼，序《书》传……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又引孔子的话说：“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又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又说：“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又说：“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以上种种，大多都应该是在洙泗书院进行的。

孔子杏坛讲学图

关于洙泗书院，《东家杂记》卷下亦有载：“庙（指曲阜孔庙）东五里曰先圣学堂，泗水经其北，洙水由其南。《皇览》云：'诸弟子房舍井瓮犹存。’周敬王三十六年，孔子自卫反鲁，于此删《诗》，序《书》，定《礼》《乐》，系《周易》。”东汉时期，规模仍在，光武帝还曾到过这里。《阙里文献考》载曰：“汉时诸弟子房舍、井瓮尤存，光武帝击破董宪于昌虑还，过鲁，坐孔子讲堂，顾指子路室诣左右曰：'此吾太仆之室也。’”在金以前，这里一直称讲堂。元至元三年（1337），孔子第55代孙孔克钦任曲阜县尹时，在旧址上创建书院，任命孔子第53代孙孔滨为山长。因书院位处泗水以南、洙水以北，故名之曰“洙泗书院”，一直沿用至今。

孔子讲学图

再回到本文开头《曾子研究》作者所引《史记·孔子世家》的那段话。梁涛在《孔子行迹考》中作了这样的分析：“孔子一生曾经有两次集中对文献的整理。第一次是在由齐返鲁后，时孔子四十七岁（罗作46岁），首次出游遭到挫折，加之鲁国阳虎当政，'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第二次是孔子晚年周游列国不遇，返回鲁国时。《孔子世家》云：“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孔子整理六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在某一段时间内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