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纪行之三：寿唐关与女英雄刘金定

梅庆吉

2月25号晚，我们从合肥往颍上走的时候，管绍勇在高速上看到路边“凤台”的牌子，说明天要到凤台来。我一听就提了个建议，既然来凤台，可否到八公山转转，因为八公山上有太多的历史文化和故事，成语“八公山上，草木皆兵”让这座山天下扬名，还有谦颇墓、刘安墓、茅仙洞，等等。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凤台淮河大桥

前两天都是冯传礼的儿子冯鸣飞开车，因家里有事要办，早饭后他先回凤台了，司机换上了管绍勇。为这次的八公山之行，冯传礼还给找了个向导，对这一带历史文化十分熟悉的原凤台县文广局编导郁从宝。11点多，我们到达凤台，在淮河大桥边见到了郁局长。他给我们设计了参观路线，说先去寿唐关和梳妆楼。

寿唐关在凤台城南3公里，开车出城不远就到了，一座大关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看上去是两山之间的一条山沟，关为巨型石条所砌，与两边的山体相接，中间是一道拱形门洞，长20米，宽3.6米，高4.5米。关的北面，立着一方文物保护碑，上面显示，这座大关为淮南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1年6月2日公布。郁编导领着我们从侧面上到关上，向南望去，会看到著名的淮河如带，卧在前面。再往前就是寿县，古称寿州，曾为楚国都城，当时称寿春。往北便是凤台（下蔡），所以史称“南绾寿州，北控下蔡”。关两边各有一座山，分别称西楼山和东楼山。当时南唐政权控制着关口，还在两边的山头上设十八连珠寨，与关塞遥相呼应，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什么叫寿唐关呢？唐肯定是指南唐了，那个“寿”字的意思是说，南唐有了这个大关，就可以福寿绵长、高枕无忧了。还可以理解为此关为寿州的屏障。

我们站在关口之上，面对淮河，遥望寿县城，郁编导给我们讲起了历史上发生在这里故事。当时宋太祖赵匡胤被困于寿州城，为解围，他命高君宝偷偷潜出城外，去东京汴梁搬兵。当他走到蒙城双锁山时，被占山为王的女头领刘金定拦住，要招其为亲。高君宝搬救兵要紧，哪有心思纠缠这种事。可不战败刘金定，就休想过去，便与之打了起来。高君宝哪里是刘金定的对手，结果被擒于马下。刘金定逼其成婚，他宁死不从。可转而一想，若是不从，脱不了身，搬不来救兵，那可是大罪。又见刘金定武艺高强，兵马众多，借她的兵去救主公，不失为上策。高君宝不得已屈从了这门亲事，带上她的人马，浩浩荡荡开往寿州。刘金定力战四门，战败南唐兵，将赵匡胤解救出来。赵匡胤十分高兴，当即就认刘金定为御妹，并封其为兵马大元帅。当然，与高君宝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听到这我问了一句：“梳妆楼在什么地方？”郁编导说，就在我们站的地方。为解寿州之围，必先过寿唐关。当时南唐元帅李景达在这四周设置了18个连珠寨，固若金汤。《宋史·张永德传》有载:“世宗亲征寿州，领军前至，紫金山唐人列十八寨，战备严整。”刘金定英勇善战，打败南唐兵，占领了寿唐关。南唐兵不甘心失败，派重兵力夺此关。面对汹汹而来、排山倒海的南唐兵，将士们都有些紧张。而刘金定则镇定自若，慢慢地梳着头。她的举动，稳定了军心。待她梳妆完后，一声令下，打开关门，冲向敌阵，把南唐兵杀得大败，直逼寿州。事后人们为纪念此事，把寿唐关又称作梳妆楼了。据说在上个世纪70年代，关上还有残破的城楼，后来被破坏了，只剩下了萋萋芳草。

刘金定剧照

关于寿唐关，清嘉庆《凤台县志·古迹志》有载：“寿唐关：旧志：寿唐关，城西北二十五里，俗名过街楼，又名石山口。大山相连，中路微平，南唐设关，最为险要。今废。乡人建阁其上。按：寿唐关之名于古无考。”1998年版《凤台县志》第二十三编亦有载：“寿唐关：位于县城南3公里，三峰山东一公里，又叫过街楼、梳妆台。现为凤台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寿唐关始建于五代。当时南唐兵被后周困于寿州，南唐元帅石景达来援，据八公山与后周对峙。后周为对付南唐援兵，建寿唐关。此关青砖砌成，长20米，宽3.6米，高4.5米，上覆砖石。关口呈拱形，可通车马，为古代凤台通往寿县要塞的关口。两侧是悬崖峭壁，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至今雄关犹存。寿唐关还曾依山势建有城墙、重楼、重屋、钏鼓楼等楼台亭阁，今均废，尚有遗址可见。”这两条记载，与民间传说有所不同，均未提到刘金定。

关于刘金定，我在网查到一些相关介绍，其中一则这样写道：刘金定(941―1010)，又叫刘金锭，北宋名将，蒙城小涧镇刘庄人，高琼（字君宝）之妻。后周显德四年(957)，随高琼攻打南唐寿州，共解寿州之围。陈桥兵变(960)，赵匡胤建立北宋，刘金定因战功显赫被宋太祖封为兵马大元帅。雍熙三年(986)，太宗正筹划北伐，召高琼回京，刘金定同往。淳化四年(993)，又北上抗辽，镇守雁门、宁武、偏头三关，屡立战功。大中祥符三年(1010)刘金定去世，享年69岁。这里把刘金定的事迹讲得十分具体，比如她的生卒年、稽里、与高琼的关系、所立战功、封赠等，都已提到。但到正史里，却基本找不到关于她的记载。

刘金定剧海报

比如显德四年寿州之战，《宋史·太祖本纪》里有明确记载：“四年春，从征寿春，拔连珠砦，遂下寿州。还，拜义成军节度、检校太保，仍殿前都指挥使。”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赵匡胤随柴世宗征寿州，十分顺利，战果赫赫。回来之后，在原有殿前都指挥使基础上，又升任义成军节度、检校太保，没有被围之事。这场战争，高琼也没有在赵匡胤身边。我查一下高琼的资料，他与赵匡胤并没有过多接触。最初高琼在后周王审琦部下为将，赵匡胤之弟赵光义任京兆尹时，招其为贴身侍卫。赵光义陪赵匡胤在宫中饮宴时，才第一次见到他。赵匡胤见他为人勇猛，十分赏识，赠他为控鹤官，并嘱其尽心侍奉光义。开宝九年（976）赵光义即位，升任高琼为御龙直指挥使。说明他一直跟随着赵光义，跟赵匡胤并无太多关系。既然他与寿州解围无关，那么因搬兵遇刘金定，被其逼成婚一事也就没了着落。见于记载的，高琼有两位夫人，都姓李，一个被追封为魏国夫人，一个被追封为楚国夫人，未见有刘姓夫人。还有像赵匡胤认刘金定为御妹，又封其为兵马大元帅这样的大事，《宋史·太祖本纪》《宋史记事本末》是不能不载的，但均查无踪影。

刘金定下南唐图

在蒙城确有高琼墓，为亳州市文物保护单位，有人说是高琼、刘金定合葬墓。民国《蒙城县志》卷二有载：“宋太尉高琼墓，在县北二十五里齐山南麓。”齐山即双锁山。清嘉庆六年(1810)，蒙城知县长白玉福奉旨重修，亲撰《重修高武烈王墓记》云：“方今圣天子恩诏频频，凡先圣先贤及历代名宦祠墓，均饬地方官酌加修理。王，宋世名臣也，福守土者也，修之岂敢后乎？墓纵横各二十余丈，冢垣高五尺有奇，圹环甃以石，四隅排植松柏百余株。”此文为记高琼墓最详者，却只字未题刘金定事。由此看来，刘金定在历史是否真有其人，不由不让人产生怀疑。

蒙城高琼墓

高君宝像

虽然关于刘金定的历史记载为零，但民间传说则如滔滔洪水，滚滚而来。人们在她身上赋予了太多的理想感情色彩，一代又一代人参与了这一人物形象的创作与塑造，最终形成了这位光耀千秋的女英雄。在我们中国，几乎所有的剧种如京剧、豫剧、粤剧、鼓词、二人转等，都参与到了这位女英雄的表演上。前些年，又有32集扬琴戏《刘金定下南唐》被搬上银幕。最近，刘金定的家乡——蒙城县小涧镇双锁山下又建起了金定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尊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女英雄刘金定展现在人们面前。

蒙城金定广场上的刘金定像

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是两个层面的问题，人们在刘金定的形象上投入了太多的思想感情与艺术创造力，终于完成了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成为艺术舞台上经久不衰的典型人物。只要人们喜欢，可以不考虑与史实的关系。

2023年3月13日第一稿

2023年3月18日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