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巡礼之二十二：天下妙品《真草千字文》

本文收录在我的《书画巡踪》一书中，该书由黑龙江少儿出版社2013年出版。

国宝巡礼之二十二：天下妙品《真草千字文》 

梅庆吉

《千字文》是一本公认的编得最好的识字课本，从南北朝直到清末，流行了一千四百多年，成为世界上现存出书最早、使用时间最久、影响最大的识字课本，不能不说是世界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试想：只用一千个字，基本上不重复，四字一句，每句成文，前后连贯，还要押韵，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其内容包括天文、历史、人事、修身、读书、饮食、居住、农艺、园林，以及祭祀等各种社会文化活动。所选千字，大都是常用字，生僻字不多，便于识读，具有较高的可阅读性及趣味性，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少儿启蒙读物。

《千字文》的续广增编，宋元以来，不下数十种，如《续千字文》《广易千字文》《叙古千文》《正字千字文》等，但都无法与《千字文》抗衡。以后仿效《千字文》，先后又编写了《百家姓》和《三字经》——并称“三百千”。经千百年教学实践，在诸多启蒙读物中唯有“三百千”最为普及和最受欢迎。

《千字文》的编纂经过是十分有趣的。据唐李绰《尚忆故实》记载，梁武帝命令殷铁石在王羲之的书法中拓出一千个不重复的字，供给诸王临摹。当把一千个字拓出以后，梁武帝又觉得“每字片纸，杂乱无序”，遂命令他的文学侍从周兴嗣，将这一千个字编缀成合辙押韵并有意义的文句。据《梁书》记载，周兴嗣用了一个晚上，就编成了这本《千字文》，鬓发都累白了，可见作者为编写这篇千古绝妙文章，花费了多大的心思！这显然有夸张的成份，但足以说明他的用功之巨。

梁武帝萧衍

《千字文》的广泛流传，除了它本身的艺术价值之外，还在于历代著名书法家如怀素、欧阳询、赵佶、赵孟頫、文徵明等，竞相书写《千字文》，作为习字范本，从而更加提高了它的声名，不仅在国内风行，而且远播海外，在日本、朝鲜等国广为流传，影响甚大。其中最早书写《千字文》的，是智永和尚。

智永和尚

据考证，智永经历了梁、陈、隋三朝，享年近百岁。他所生活的年代是中国佛教的鼎盛时期，当朝皇帝梁武帝就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可以说正是在佛教教义笼罩在整个中国大地的这一特定历史条件下，作为书学名门后代的智永也顺应这一历史潮流，出家做了和尚，这是他出家的原因之一；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智永的青年时代，正是动乱之际，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这些起义军的打击对象当然是名门望族，智永所在的王家也就成为首当其冲的打击对象。再加上智永时常回忆起先祖王凝之一家的灭门之祸，本来就深受佛教思想影响的他，面对如此的历史和现实，自然使他悲观厌世的情绪与日俱增，于是就想避开这多事之秋，遁入空门。

智永书千字文

智永的祖父王祖彦，曾任梁安成郡王咨议，咨议一官当时主要是咨询军事之官，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一个省军区的参谋长吧。他的父亲王昱，生平事迹正史无记载，只知道他与梁庐陵郡王萧续共过事，至于当过什么官后人一概不知。因此，人们揣测王昱的官职级别也不会超过他的祖父。王昱有两个儿子，长子智楷，次子智永，成人后都出家当了和尚。

他的先祖王羲之在53岁时曾在他的《题卫夫人笔陈图后》中告诫王门后人，王氏书法“藏之石室，千金非传他人”。虽说王氏书法在智永的祖父之前就开始衰微，但祖传的书法和书风一直保存完好。到了智永这一代，他的书法显然又是深得先祖王羲之的家传。

湖州永欣寺

出家后进入永欣寺的智永继承先祖王羲之刻苦学习书法的遗风，几十年如一日刻苦练习书法。他所在的永欣寺有一书阁，他深居阁中，不问世事风云变幻，不管严寒酷暑，专心致志攻书法，40余年不下楼。每当他写坏一枝笔后，就投入墙边的大瓮中。这个瓮很大，可以装上几石粮食。后来，智永将累积40年写坏的废笔挖了一个坑，将其全部埋入坑中，然后做了一个坟，称之为“退笔冢”。

笔冢

由于他的字写得非常好，四面八方来寺中请他题字的人络绎不绝，时间一长，居然把他住处的门槛都踏出了一个凹槽。因此，他请人在门槛上包了一层铁皮加以保护，人们将这门槛称之为“铁门限”。

他晚年就曾以当时的识字课本《千文字》为内容，用真、草两体写了一千多本，从中挑选最满意的八百本，分送给浙东的各个寺院。直到如今，他的《千文字》墨迹和刻本还被视为学习书法的范本。对于他的书法，历代书法家与书法著作多有评价。有人说：“智永妙传家法，为隋唐间学书者宗匠。”还有人说：“智永真草千文真迹，气韵飞动，优入神品，为天下法书第一。”

智永书法

到了唐朝，智永所书《千字文》就相当珍贵了，“直钱数万”，当时就有很多临摹者，宋朝的米芾就看见过多本唐朝摹本。北宋宣和年间，收入内府的《千字文》就有23种。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只剩下了三种：一是薛嗣昌据北宋长安崔氏所藏真迹，命工匠刻于北宋大观三年（1109），后世称“陕西本”或“关中本”，现存陕西西安碑林；还有敦煌所出的唐贞观十五年（641）蒋善进临本，是个残本，只存34行；最为著名的是现存日本的墨迹本，此本原为谷铁臣所藏，后归日本小川撞斋氏。有人认为此本是唐朝的摹本，而内藤湖南则认为是智永的真迹，早在唐代就已传入日本，《东大寺献物帖》中有著录。中田勇次郎经过考证，也认为是智永的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