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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景和:医学的观念与医学的发展

8月1日,2020中国妇产科学术会议如期在线上召开。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前任主任委员、中华妇产科杂志总编辑郎景和院士为大会作了题为《医学的观念与医学的发展》的特别演讲。演讲深入浅出,探讨了如何认识医学与哲学的关系,如何看待新医学观念、概念,以及医学的现代危机和发展偏颇,对如何认识医学具有较大的启发价值。

现就郎院士的报告进行整理分享。

医学的观念与医学的发展

我们正处在一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新时代,这给医学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也提出了新的挑战。如何应对这些新挑战,重要的是观念和本源,把握医学发展的新方向;关键是哲学和人文,掌控医学的研究和医疗实践的新方法。

医学的哲学基础是认识论

伟大的医学家、医学教育家威廉·奥斯勒说,医学是个不确定的科学和可能性的艺术。医学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医学的特点是研究人类自身,而人类自身的未知数最多。医学的局限在于认知的局限,医学发展久远,追溯几千年,但真正的认识体系是近几百年才建立的。在2019年出台的大型文献纪录片《手术200年》里,生动深刻地展现了外科,也是医学发展的艰苦历程。艰苦的历程是认知和实践的艰难困苦。

疾病从本质上、总体上是不可能被人类完全征服的,特别是肿瘤的异质性、致病微生物,特别是病毒的变异性都会伺机反扑,提升耐药和抵抗水平,把人类重新推入陷阱。从1981年的AIDS,到2003年的SARS都是我们未曾知晓的。后来,我们似乎知道了这些病毒,但此后每年都会有一两种新的病毒性疾病流行:H1N1、MERS、埃博拉、尼帕,一直到2019—2020年的新冠肺炎,我们依然措手不及。虽然我们坚信,可以战胜它们,须知这也许不过是医疗的暂时胜利,既不能荒度悲苦,也不能盲目乐观,总是要应对“妖物又重来”。我们甚至可以说,一个人、一种药、一种仪器什么都能治,大概意味着什么都不能治;没有任何副作用,大概意味着没有什么作用。

基于认知的局限,加之任何医疗活动都是在人的、活的机体上实行的,所以医疗的风险始终存在,无论是诊断(创伤、误诊)、用药(毒副作用、剂量、耐药差异及过敏)还是手术(麻醉、出血、损伤及感染)等等,所以先哲才告诫我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医疗显然并不总意味着治愈某种疾病,还应更重视体恤和关怀,这就是特鲁德的名言: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却总是关怀和慰藉。所谓长生不老、无疾而终,不过是一句敬语和神话。对医学的认知的基础是哲学,哲学又指导医学如何实践和前行。正是,哲学始源于医学,医学归隐于哲学。

医学的新观念和新思想

近一二十年,科技发展和医学的进步,在学界出现了一系列新的观念或者是新的概念、名词和提法,譬如,循证医学、转化医学、价值医学、数字医学、叙事医学、舒缓医学、防卫医学、整合医学、精准医学、智能医学等,还会出现,花样翻新。应该说,作为一种医学理念和观点,强化一种思维和作为,都应该有其积极和进步作用。循证医学强调可靠的证据是诊断治疗基础;转化医学强调临床到实验,以及从实验到临床的结合和相互转化;精准医学强调以现代实验技术和基因水平寻找疾病的原因和治疗的靶点,以便进行更加准确的个体化分类和治疗;整合医学强调整体的、系统的、综合的观察分析和处理临床问题。及至数字医学、智能医学都是基于大数据、云计算,信息化、网络化应用于医学研究和临床实践。

但在我们引入、倡导和应用这些观念和理念的时候,不应忽视以下3点:

1.可以说,上述的各种“医学”都是思想方法和认识论。就其本质,无一例外的在领袖的伟大“三论”中已经阐述的非常深刻、非常透彻、非常明确了。这就是《矛盾论》《认识论》和《实践论》。比如:“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实践—理论—实践”“对技术精益求精”“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立论相当明确、系统,高明于那些舶来品名词千百倍,我们的确不应忽略和忘却!

2.某些新概念,包括提法本身就有缺陷和偏颇。诚如,我们强调循证的重要,但证据不是医疗决策,医疗决策必须考量与平衡证据、资源和价值取向等多方面因素,甚至涉及社会、经济、伦理以及人文影响。而且,循证医学并不能完全代替临床经验,一个没有临床经验的人,即使十分熟悉证据,也无法给病人看病。在研究的证据不存在时(这是经常遇到的),临床经验则是实践和决策可以依靠的唯一的、最好的证据(譬如少见病、罕见病)。

3.一些新观念其实质并无新意,而且带着哲学意义上的“先天缺陷”,比如“精准”本身的不确定性。知识无限可能,科技无限可能,精准无限可能,你我无限可能。然而无限者,有限也;可能者,不可能也。这是我们面临的“后奥斯勒时代”,或者是如何善待哲学的思考。我们也许像气象学家一样,不能完全报告出准确无误的天气预报,或像地震学家一样,不能准确的发布地震消息。我们只能说:不能保证治疗好每一个病人,但要保证好好治疗每一个病人。

医学的现代危机和发展偏颇

1.当代科技的飞跃发展推动了医疗技术的进步,甚至改变着医疗的思维观念、技术路线和实施方法,这在提高诊断治疗水平的同时,也可能模糊了疾病的图景、实施的方案,甚至医学的目的。还有所谓新观念、新技术的理解与使用不当或者滥用造成技术“畸化”,以及在商品社会中,非医疗因素驱动造成的技术扭曲。

作为医生或者患者,都会更相信和依赖实验报告与仪器检查,从而忽略对话与交流、关爱与信任。医生的心智会“板结”和“沙漠化”,病人的意念会“孤独”和“迷茫化”。因为双方都可能模糊了“谁是我的医生?”“谁是我的病人?”或者可能模糊了“这里是医院?”“这里是作坊?”——这是多么令人担忧的情景啊!

2.“技术至上”“唯技术论”“唯数字论”以及“技术经济化”,致使“医学技术”成了医疗的代名词,形成医学的浮躁化和功利性。

一个现已显露的问题就是过度诊断和过度治疗,忽略认知和实践的局限和偏颇,忽略多因素全方位的影响和作用,忽略思维方法和哲学理念的缺憾,固守数字、机械照搬,成为新的“技术官僚主义”。其中的隐患是对病人生命和健康与医生的智慧和良知的损害,对社会经济与普世公平的损害。所谓“唯客观”是瞻,见病不见人,乃为从医之大忌。离床医疗将成为危险倾向,而离床医生不是好医生!

3.离开了哲学指导或者悖离于哲学理念的技术发展和医学进步,仍然令人堪忧堪虑。

人们对科学技术的轻信和对自然斗争“胜利”的得意,可能是一种盲目乐观和自杀行为。对医学科学进步的吹嘘也可能是自欺欺人。

高效的现代检查技术和实验流程会导致辩证统一的缺失,活生生的人体作为整体,可能被分割成流水线上的一个部件。我们可能偏好于进入微观,而忘却宏观的认识,以及两者反复结合、对照辨证与综合分析,如是才能得到完整全面正确的认识。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早在上个世纪中期就指出,高科技发展引发“创造性破坏”或“熊彼得化”,今天我们更应警惕它对医学的指染,我们不要“熊彼得化”,我们要“狼人性化”。

医学并不是一门纯粹的、完美的科学,而是一个时刻变换、难以琢磨的知识技术和意识系统,有强烈的实践性、局限性和风险性。因为它的对象是活的机体,是有思想情感、有意识意愿以及家庭社会背景的人。

未来的世界和医学或许为基因技术、人工智能或者机器人所掌控,它将改变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我们可能会变成生化与电子算法的混合体,成为巨大电子系统中的一枚微小芯片,一切被大数据所淹没。机器人操纵一切,谁来操纵机器人?更可怕的是,人如若像机器一样思想。也许这是未来的科学,不应该是未来的医学。我们呼唤回归医学本源,我们努力探索哲学智慧。永远走到病人面前去,追求医学真善美的永恒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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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邢辰

排版:郑梦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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