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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鲜虞几度闻,中山鼎篆解前尘——中山国的兴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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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11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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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威烈王二十年(前406年),在魏氏家主魏斯的命令下,魏氏名将吴起、乐羊先后率军出征中山国,整整耗费三年的时间,才攻破中山国国都顾城(河北定州),灭中山国。但中山国君中山桓公却趁乱逃出顾城,率部分不愿投降的中山国鲜虞族人退往太行山中,继续坚持抵抗魏氏的占领。

占领中山国大部分疆域后,为了稳定局势,魏斯将能力超群、意志坚定的的魏太子击封为中山君,让乐羊继续率部驻守中山国,以弹压当地;名臣李悝出任中山国相,辅佐太子击治理中山国。在魏氏的强有力治理下,中山国局势曾一度稳定下来。

就在占领中山国期间,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魏斯(魏文侯)与赵氏家主赵籍(赵烈侯)、韩氏家主韩虔(韩景侯)一起,被周天子正式册命为诸侯,建立了魏国、赵国、韩国;以此为标志,中华历史进入了战国时代。

魏国正式立国之后,身为国家储君的太子击就不适合继续留在中山国为封君了,需要回国参与朝政(以防大权旁落);因此,魏文侯便命太子击回国,另以幼子'’前往中山,继任中山君。

和能力出众的兄长太子击相比,年轻的公子挚政治军事经验明显不足,统治的手段也毫无亮点,他在担任中山君期间,只能依靠父亲(魏文侯)在背后的大力支持,以及魏国强大的军事实力,才勉强镇住中山国人的反叛心思、维持着中山国表面上的稳定而已。而对在太行山中坚持抵抗、发誓完成复国大业的中山桓公,公子挚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安王六年(前396年),建立魏国的魏文侯病重,随后于国都安邑去世;魏太子击继位,即魏武侯。

魏文侯去世后,继位的魏武侯东征西讨,将魏国的霸业继续推向顶峰;但当时魏国四面树敌,需要应对的地方太多,因此对偏居北方一隅的中山国,就不再有以前那样的关注重视度,而这也给了在太行山中坚持了多年的中山桓公绝佳的复国机会。

趁着魏武侯与秦、楚、齐等国接连开战的时机,中山桓公在太行山中正式举起了复国的大旗,随后便对占领中山国故地的魏氏中山君'挚’的军队展开了攻击。

自从周威烈王二十年(前406年)被魏将乐羊攻破国都顾城、被迫逃亡太行山、坚持继续抵抗魏氏以来,经过了二十五年之久的艰苦卓绝努力,至周安王二十一年(前381年),中山桓公终于率军击溃了占领中山故地的魏军,将魏氏中山君挚(或其后人)驱逐回魏国,收复了国都顾城,完成复国大业。

为了表示兴复大业成功,中山桓公以复国之年改元;而魏国统治中山国的历史,也同时宣告结束。

但中山桓公刚刚复国成功,就遭到了对此极为忌恨的赵国的大规模入侵——周安王二十五年(前377年),赵敬侯为了再次控制中山故地,趁中山复国之初、立足未稳之机,于是大举出兵,与中山桓公战于房子(河北赵县);第二年,赵国再伐中山,又与中山国战于旧都中人(河北唐县)。

房子,是中山国的南疆要邑,中人则是中山国的北方重镇和旧都。中山国人在中山桓公的带领下奋起抗敌,竭力作战,经过了数次激战后,终于击退了赵军的入侵,将赵人彻底驱赶出中山国国境。

周烈王二年(前374年)春,因为赵国更换了国君,于是中山桓公派使臣前往赵国首都邯郸,拜见赵国新君赵成侯,请求赵国归还所占领的中山国城邑。但赵成侯拒绝了中山桓公所请,将使者赶出了邯郸。

见赵国不肯归还国土,于是中山桓公立即发兵,并以乐池为主帅,率兵两万进攻赵国。赵成侯见中山国居然敢出兵进犯,也派大将赵辉率军迎战;在之前对魏国的作战中,中山军获得了丰富的作战经验,且训练有素,精通车战和阵战,而且还有骑兵。两军对阵之下,赵军接连失利,伤亡惨重。

中山军乘胜进军,很快就便收复了被赵国所侵占的灵寿、番吾、房子、鄗邑(河北柏乡县)、石邑(河北石家庄)等十余座城邑。见难于取胜,赵成侯只好命边境各城加强防守,不要轻易与中山军作战。

中山国复立之后,连续击败了魏、赵两个诸侯大国,这让天下诸侯都为之侧目,中山国也成为了当时诸侯国中不可轻视的一等强国。此时的中山国已经收复被魏、赵所侵夺的大部分失地,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中山桓公与群臣们共议,将国都由顾城(河北定州)迁往了灵寿(河北平山),并在灵寿重建王宫。

至周烈王六年(前370年),中山国新都灵寿建成,此后中山国在中山桓公的带领下,修筑了中山长城,大力发展了农业及冶铁业,中山国自强自立、富国强兵,进入了它最鼎盛的时期。当时的中山国,也被称为仅次于战国七强的“千乘之国”。

周显王十六年(前353年),在位前后相加约三十九年(指前后两次在位时间,中间流亡太行山的二十五年不算)的中山国中兴之主中山桓公去世,终年约七十六岁,身后被追谥'桓’,称'中山桓公’,安葬于中山王陵(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三汲乡)。

中山桓公去世后,其子、中山太子'约’继位,即中山成公。中山成公在位期间,继承了中山桓公的治国策略,勤于朝政、体恤民情、发展农耕,后世出土的“中山鼎”铭文中有载——

“昔者吾先祖桓王,邵考成王,身勤社稷,行四方,以忧劳邦家”(这里的桓王、成王都是后世追谥,也就是中山桓公、中山成公)。

中山国在中山成公的统治下继续平稳地发展,强盛势头不衰

周显王三十七年(前332年),齐国和魏国联合起来出兵伐赵,赵国左支右绌,难以招架;见赵国有破绽可寻,因此中山成公在齐、魏攻赵之时趁机率军攻赵,并引槐水灌入赵国的重地鄗邑(河北柏乡),不但击败了强大的驻守赵军,使还几乎鄗邑攻占,给予了死敌赵国沉重的打击。

周显王四十一年(前328年),在位二十五年的中山成公去世,其子、十六岁的中山太子'厝’继位。

周显王四十六年(前323年),当时诸侯国中,齐、秦两国已经先期称王(魏国也称王了),魏国犀首公孙衍为联络赵、韩、燕、中山四国,以组成抗衡齐、楚、秦的联合阵营,所以发起了“五国相王”之策,请魏、赵、韩、燕、中山五国国君都改称'王号’。

公孙衍此举的目的,是在于拉拢其他四国,和秦、齐、楚三大国进行对抗,而燕、赵两国有意离间中山国和齐国之间的关系,所以对中山国君称王之举采取了支持的立场。但齐、楚、秦等大国对影响其扩张政策的“五国相王”活动十分反感,尤其是欲争夺霸主地位的齐国,首先就公开出面干预这次“五国相王”活动,还扬言说:

“我乃万乘之国,中山乃千乘之国,我羞与中山并列为王。必与大国共伐中山,以废其称王。”

但经过中山国谋士、使臣张登在齐、赵、魏,燕等国的游说,再加上公孙衍背后的活动努力,最终中山国君称王之事,终于为各诸侯国所承认;在此之后,中山君'厝’,就得改称'中山王’了。

中山王厝的称王举动,是中山国实力的表现,'千乘’的中山国能与魏、韩、燕、赵四个'万乘之国’君主一起称王,这是对中山国强劲国力的承认。称王后的中山王厝时年才二十一岁。而称王之后,中山王厝便追尊祖父中山桓公、父亲中山成公为'中山桓王、中山成王’。

中山王厝称王后第二年,周显王四十三年(前326年),赵国国君赵肃侯去世(虽然已经称王,但身后的谥号还是侯),赵太子'雍’继位,成为新一代赵王;赵王雍,就是赫赫有名的赵武灵王,中山国日后最强劲的对手,也是最终灭亡中山国之人。

周慎靓王五年(前316年),燕国国君燕王哙因信儒家禅让学说,因此在苏代、鹿毛寿等人的鼓动下,将王位禅让于燕国相邦子之,让子之成为燕国新君;子之之后当了三年燕王,倒行逆施、颟顸无能,燕国内部混乱无比、百姓恐惧。

因为对子之夺权之举的严重不满,燕国太子平和燕将市被暗中商议,准备攻杀子之,结果市被引军与子之党羽开战后,奋战十多、天死伤数万人也没能打败子之,反而与同谋者太子平产生了矛盾,因此市被转而调头攻打太子平。

见对手起了内讧,子之趁机以平叛为名出兵攻打市被,一举战胜并杀死了市被,还顺势下令捉拿叛乱的太子平。无奈之下,太子平逃往了无终山中(也有一说是死于此次内乱中),其庶弟公子职则流亡到韩国。燕国的这次内乱长达数月之久,史称“因搆难数月,死者数万,众人恫恐,百姓离志。”

周慎靓王六年(前315年),见燕国发生内乱、政局不稳,于是齐国国君齐宣王命齐将匡章率齐军向燕国发起进攻,意图打败子之、吞并燕国。

由于燕国百姓十分痛恨子之,因此对齐军的进攻反而表示了欢迎,所以齐军很快攻下燕国国都蓟城,占领燕国大部分疆土;禅位的燕王哙死于乱军中,篡位的子之被齐军生擒后,押到齐都临淄处以醢刑(剁成肉酱)。

但占领了燕国后的齐军,并没有在的当地施行仁政,而是在燕国旧地大肆烧杀抢掠,残暴无比;对燕国社稷也是“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就是想要直接吞并燕国。因此,燕国百姓又纷纷起来反抗齐军的统治。

当时,其他的诸侯也图谋合纵攻齐、保存燕国,以符合自身利益。其中赵国国君赵武灵王便准备联合楚、魏两国出兵,以“伐齐而存燕”;周赧王元年(前314年),赵武灵王派大臣乐池(即前中山国大将)前往韩国,将在此避难的燕公子职护送入燕。在这种内外交困的不利情况下,占领燕国的齐军不得不被迫退出燕国,公子职则正式即位为王,即燕昭王。

在燕国发生内乱、齐军出兵伐燕的同时,时任中山相邦司马赒(即司马憙)看到了这是扩张中山国疆土的有利机会,便向中山王厝献策,请出兵攻伐内乱的燕国,以扩大中山国势力范围。中山王厝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以他为主帅, “率三军之众,以征不义之邦”,出兵去平定燕国内乱,讨伐篡位的燕君子之(而这个时候,齐军都已经攻克蓟城、生擒子之了)。

此次司马赒出兵攻伐燕国的军事行动十分顺利,中山军大获全胜,和齐国瓜分了燕国的大片疆土,其中城邑数十座、土地数百里,史称“辟启封疆,方数百里,列城数十,克敌大邦”。中山王厝闻讯后大喜,封伐燕的功臣司马赒(司马憙)为'仲父’,赐其“死罪三世无不赦”特权,还命司马赒将伐燕所获得的战利品——“吉金”(也就是青铜礼器)搬回国都灵寿,融化后重新铸造了具有中山特色的礼器,这就是后世所发掘出土的、著名的'中山三器’——铁足大铜鼎、夔龙纹方壶、中山王厝圆壶。

这里有个番外故事——有关中山相邦司马憙,在上一篇文章的开始,已经为大家稍稍介绍了部分事迹;而为了大家能够更了解他的故事,在这里再详细地加以叙述:

司马氏,是周宣王重臣、'司马’程伯休父的直系后裔,家族成员时代担任周王室的'司马’之职;后来,因为周室东迁后内乱频发,司马氏家族就离开雒邑王室,辗转来到晋国出仕,改氏号'司马氏’。晋灵公之乱后,在晋国的司马氏跟随晋国名臣士会(晋国范氏的祖先、也是汉高帝刘邦的祖先)到秦国流亡,然后居住在少梁(陕西韩城)。战国初期,在秦国的部分司马氏成员又逐步迁到卫国、赵国、中山国等地居住。而曾在卫国居住、后来又到中山国出仕、直至担任中山相邦的司马氏成员,就是司马憙。

来到中山国之初,司马憙虽然成功得到中山王(中山王厝)的赏识,担任了大夫之职,但司马憙的志向却不仅仅是一个大夫的官位,他还想更进几步,成为中山国诸臣之首——相邦。

但司马憙在中山国毕竟属于“客卿”,不是中山王族、也不是鲜虞国人(中山国由鲜虞所建立,非诸夏国家),并且他来中山国的时间很短,在国中根基浅,没有助力的话,想要坐上相邦的位置确实很难。

当时,中山国的强邻赵国,因为赵武灵王继位后发起了'胡服骑射’之策,国家迅速强大起来,并逐渐开始蚕食中山国的土地;而看到赵国强大的实力后,司马憙便想借助赵国的力量,来落实自己的'出任相邦’计划。

因此,在某一次在出使赵国时,担任中山使者的司马憙便暗中向赵武灵王输诚,希望赵王能替自己谋求中山相邦之位,而自己成功担任相邦后,一定回报赵国。赵武灵王当然也想在中山国内建立起内应,于是便答应了他,同意在随后派使者出使中山国时,向中山王提出让司马憙担任中山相邦。

司马憙与赵武灵王密谋之事,本来是要很谨慎严密的进行的,但偏偏谋事不密,这件事被司马憙的政敌,中山国大夫公孙弘知道了。而得知司马憙居然想借助死敌赵国的势力来谋求中山相邦(后续有可能还会卖国),公孙弘自以为抓住了政敌的把柄,便决心在中山王的面前去揭穿他的老底。

某一天中山王要外出,命司马憙驾车,公孙弘为车乘(陪同乘车)。当车行驶到半途时,公孙弘突然向中山王说:

“为人臣子,不思虑忠君报国,却暗地里想要借助大国的力量,为自己谋求相位,大王您是怎么看待这种人的?”

听公孙弘这么说,司马憙一边驾车,一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中山王是如何回答的。

中山王当时还没明白公孙弘话里的意思,他的回答很吓人: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寡人要吃了他的肉,还不会把肉分给别人!”

听到中山王杀气腾腾的话后,司马憙再也拿不稳缰绳了,立即停车,然后转身跪在车前的横木前,向中山王叩头说:

“臣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对司马憙的这种奇怪举动,中山王还没反应过来,便问他说:

“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憙不敢起身,又连连叩头,说:

“臣应该受到大王的惩罚!”

到了这个时候,中山王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公孙弘说的那个'借助大国力量谋求相邦之位’的人,就是司马憙啊。而在反复打量了两个人,又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对比后,中山王并没有发作,而是很平静地吩咐司马憙说:

“寡人知道了,你继续驾车走吧。”

事后,在两位当事人公孙弘、司马憙还在忐忑不安、各自揣测的时候,赵国的使者及时地来了,拜见中山王之后,果然向中山王提出请立司马憙为中山相邦;得到这个消息后,中山国其他大夫都以为司马憙这一次可要倒大霉了(司马憙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中山王没有疑心司马憙'内外勾结’,却怀疑公孙弘在故意陷害司马憙,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赵王和司马憙的'密谋’的?搞不好,是公孙弘自己与赵国暗中有来往,所以才知道司马憙要赵王为自己谋求相邦之事。

有心扳倒政敌,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公孙弘在惶恐焦躁之下,害怕真的背上'内外勾连’之罪,因此心一横,逃离了中山国,到别国流亡去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司马憙,从此得到了中山王的信任,之后平步青云,几年之内就真的当上了中山相邦。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虽然司马憙成功挤走政敌、出任了中山相邦,很快他又遇到了新的'内难’——中山王的宠妾阴姬,因为一些琐事与他有了矛盾,便开始在中山王身边吹'枕头风’,有意为难司马憙。与身为外朝大夫的公孙弘不同,阴姬是中山王的内宠,极得中山王喜爱;进言让中山王赶走阴姬明显不现实,要是赶不走她,让她天天在中山王面前诋毁为难自己,司马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倒大霉。没办法对付阴简,又化解不开双方的矛盾,因此司马熹一时间很忧心,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当时阴姬正与中山王的另一个宠妾江姬争宠,两人都想让中山王立自己为王后(中山王厝此时还没有王后);因此司马熹的亲信田简为了帮其分忧,便建议他说:

“您何不趁赵国使者前来出使、探听我们国内情况的时候,故意把把阴姬的美貌告诉他,让他转告赵王呢?赵王得知阴姬的美貌后,一定会向大王求娶她;假如大王答应了赵王,将阴姬给了他,那么您在国内就没有为难您的人了;如果大王不同意把阴姬给赵王,您就趁机劝大王立阴姬为王后。而由于您的进言成为了王后,阴姬将对您感激不尽,以后也不会为难您了。”

司马憙闻言后大喜,以此依田简之计而行;他首先找到阴姬的父亲,对他说:

“您女儿争后之事,如果成功的话,您就能拥有封地、统治领民;可要是不成功,您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您想要成功,为什么不来和我一起商议呢?”

阴姬的父亲也正为此事而忧心,在司马憙主动上门、并提出共同商议应对的请求后,阴父大喜过望,立即对司马熹行礼说:

“果真象您说的那样,事成之后不用您说,我也当重重地报答您。”

随后,司马憙向中山王上书说:

“臣听到了使赵国变弱、让中山国强大的办法了。”

中山王闻言后接见司马憙,对他说:

“寡人希望听一听您口中的'使赵国弱、中山强’高论。”司马憙故意考虑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臣希望先出使赵国,为大王察看一下那里的山川形势、关隘守卫,打探一下赵国的百姓贫富、君臣贤庸情况,以为我国应对的参考,而不好事先就妄言胡说。”

中山王觉得有理,便派司马憙为使者,以出使为名去赵国探寻查看一番。

到了赵国后,司马憙把什么'使赵国弱、中山强’的事情统统抛到脑后,直接拜见赵武灵王,对他说:

“外臣听说赵国是天下最擅礼乐、出美女的地方;可外臣来到赵国后,走遍了大城小邑,观赏了赵地的民歌风俗,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却没见到几个特别美丽出众的女子,尤其像是我中山王宠妾阴姬那样的美人,就更加没见过了。阴姬的容貌和姿色,简直可以称为绝代佳人了,不知道底细的人,第一次见她,还以为是仙女呢。她的风度和气质,只有帝王之后才能有,而绝不是诸侯的姬妾。”

此时还是年轻气盛状态的赵武灵王,被司马憙别有用心的话给说动了,便非常高兴地说:

“要是寡人想娶她,该怎么办呢?”

司马憙见目的达到,便装作十分惊慌的样子,对赵武灵王说:

“外臣只是这么一说,大王您可不要当真了;外臣在心里觉得阴姬太美了,口里就不知不觉地说出来了,如果大王真的想要娶她的话,这件事不是外臣能插嘴的,希望大王您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而使外臣遭到我们大王的责罚。”

于是,司马憙赶紧向赵武灵王告辞,急急忙忙返回中山国,向中山王回奏说:

“臣这一次出使赵国,见到了赵王;交谈中,臣发现他不是贤明有德的君王,他不修个人品德,而喜好音乐和女色;他不行仁义,而好勇武。我还听说,他听闻您的宠妾阴姬容貌美丽后,竟还想向您索取阴姬呢。”

赵王不修品德、好勇斗狠,这个对中山国来说是好事;但赵王要强行要走阴姬,对这事中山王就不淡定了,因此神色大变、很不高兴。司马憙察言观色,又接着说:

“赵国是大国,赵王想要走阴姬的话,是一定要办到的。大王您要是硬顶着不给,那么我们国家可就危险了;但如果给了,您又要被其他诸侯所耻笑了。”

中山王为难的说:

“那可怎么办呢?”

司马憙假装思考了一下,再回答说:

“臣有一个主意——大王您可以直接立阴姬为王后,以此来断了赵王的念头;这世上还没有向别的国家强求王后的道理呢。即使赵王还想提出这个要求,即使我们同意了,赵国的邻国也决不会赞同。”

中山王闻言大喜,于是按照司马憙的办法,直接立阴姬为中山王后,然后进行公开宣示;而阴姬被立为中山王后之后,赵武灵王也没有再提出要求娶阴姬之事(对不起那个人)。另一方面,阴姬感念于司马熹的大力协助,在被立为王后后,从此不再与他为难,化敌为友。

就这样,司马憙用田简的建议,再加上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消除了'内难’、坐稳了相邦之位,并帮助阴简“立为王后”,还让使赵王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能娶到阴姬;一举三得。

虽然有以上这些'借助外力、操控朝政、玩弄权术’的负面行为,但司马憙不仅仅是一个腹黑的权臣,他依旧有着极为出色的执政功绩,亲率大军伐燕成功、为国家开疆拓土数百里、获取城邑数十座的功劳,证明他还是一位建功立业、战绩显赫的国家干臣。中山王这么信任他,让他出任相邦、赐号'尚父’,不是没有理由的。之后,司马憙又三次出任中山相邦,紧握大权,直到中山王姿时期,才退出历史舞台。

司马憙的番外故事讲完了,现在回到之前的篇章中——中山军伐燕大捷之事,甚至都惊动了在雒邑的周王室,天子周赧王也专门派遣了使者,到中山国向中山王厝表示祝贺。

以伐燕成功为标志,中山国进入了它历史上最为强盛的时期;但这样的辉煌形势没能维持多久——由于其它诸侯国(尤其是赵国)对齐、中山两国伐燕的干预,不但齐军很快就撤出了燕国境内,就连中山国所夺取的燕国疆土,其中大部分又被复国后的燕王室在其他诸侯支持下给收回;中山国的国势逐渐开始有了下降的趋势。

周赧王七年(前308年),在位二十年的中山王厝去世,中山太子姿(其实是'妾子次虫’四个字的组合,但这个字实在打不出来,所以就用同音字'姿’来代替)继位,成为了第四代中山王(含追尊的中山桓王、中山成王)。

中山王姿继位时年少无知,不熟悉政事,又一味宠幸专权的相邦司马熹(此时的司马熹,依仗两代中山王的宠信和自己的战功,在国内开始擅权无礼,把持朝政、打击异己,已经成为导致中山国政治混乱的源头之一),还冤杀了有功的中山大将季辛,这些倒行逆施的举措大伤中山国人之心。

对中山王姿的昏庸和司马熹的擅权之举,中山国诸将领大夫对此大都愤愤不平,再无心练兵与处理政务;中山军军心涣散,国家的内政外交开始走下坡路,与死敌赵国的双方力量对比,也发生了显著的、不利于中山国的变化。

而建国以来一直将中山国视为心腹之大患的赵国,其历任国君始终没有打消吞并中山国的终极战略目的;自赵武灵王继位、推行胡服骑射以来,赵国的国力大增,对中山国也开始显露出巨大的军事优势。因此,赵武灵王在实力对比发生变化之下,开始筹划出兵、征伐并灭亡中山国的战争计划。

相对于赵国的不断增长国力,此时的中山国实力有所下降,更因为之前几代中山先王与赵国之间的不断征战,中山国疆域扩大了数倍,已经占据了赵国国土的中央位置,几乎将赵国给一分为二,这就是赵武灵王所最不能容忍的。

早在继位的第三年,也就是周显王四十六年(前323年),赵武灵王就开始主动向中山国发起进攻,在靠近中山国边境的鄗邑(河北柏乡北)修筑城池(就是当年被中山成公引槐水淹了的鄗邑),作为伐中山的基地。

至中山王厝去世、中山王姿继位的那一年,即周赧王七年(前308年),赵武灵王通过平定燕国内乱,驱齐、中山军以扶立燕王之事,建立了在诸侯国之间的威望;同时,赵武灵王又推行了著名的“胡服骑射”等强军措施,赵军的实力在此期间得到了快速的发展;赵武灵王凭此展开了对中山国的持续不断进攻,以达到最终消灭中山国、达成赵国疆域统一的目的。

周赧王九年(前306年),赵国首伐中山,一直打到了中山国的重镇宁葭(河北石家庄以西);次年,赵武灵王以赵袑为右军主将、许均为左军主将、公子章为中军主将,自己也亲率军队出征,兵分三路大举进攻中山国;此次伐中山,赵军接连攻克了石邑、封龙、东垣、丹丘、华阳、氐鸟等中山国要塞,进逼到了中山国的腹地;中山王姿在无奈之下,只得被迫再割四座城邑向赵国求和。

之后的六年中,赵军先后三次出兵再伐中山,均取得了重要的胜利;而中山国五次战败、五次向赵国割地求和,其疆域已经大大缩小,实力也削减殆尽,再无力继续对抗赵军,一步步地陷入了亡国的境地。

周赧王十六年(前299年),面对着赵军征伐时屡战屡败、苟延残喘多年的中山王姿,在国都灵寿城中去世,总算没有成为中山国的亡国之君;中山王姿去世后,由其子'尚’继位,即'中山王尚’(也有一说,早在周赧王十四年(前301年),赵军就攻破了中山国都灵寿,中山王姿逃亡齐国,赵人改立中山王族成员'尚’为傀儡;不过这个说法证据不足)。

中山王尚继位三年之后,周赧王十九年(前296年),已经将赵国王位让给了其子赵何(赵惠文王)、自称为“赵主父”的赵武灵王,为了彻底解决中山国这个国家隐患,于是倾全国之兵向中山国发起了最后的一击。

虽然在抵抗赵军的战斗过程中,坚守灵寿的中山国人表现得极为英勇——“鸠衣铁甲,操铁杖以战,而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以车投车,以人投人”;但毕竟国力衰落已久、大势已去,面对蜂拥而至的赵军,中山国仅存的力量很快消耗殆尽;最终,赵军攻成功地陷了中山国都灵寿,而中山王尚于城破之时下落不明,也许战死在巷战中,也许在弃城逃亡时死于乱军。

虽然在实际上已经灭亡了中山国,可为了逐渐消化占领下的中山国疆土、不重蹈魏国之前曾犯下的错误,赵武灵王特地选定了幸存的中山王族中名叫'胜’的成员,立其为傀儡中山王,即'中山王胜’,也就是末代的中山王;赵武灵王是想利用其傀儡国君的身份,来实现赵国完全掌握中山国旧地的目的。

周赧王二十年(前295年),经过一年的武装占领和精心统治,赵国已完全掌握了中山国故地,不再需要'中山王胜’这一名义上的招牌了;于是,赵惠文王下令废黜其王位,改迁到肤施(陕西延安)安置;从春秋晚期建国开始,立国二百余年中山国最终走向了灭亡(迁到肤施的残存中山王族,之后改氏为'易’)。

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就在末代中山王'胜’被废的同一年,半生殚精竭虑、以消灭中山国为自己在位期间头等大事的“赵主父”、赵武灵王赵雍,因退位后介入了诸子争位之事,又在此期间偏袒庶长子公子章,无意中损害到了儿子赵惠文王的王权利益,终于给自己引来大祸。

在新任赵王——赵惠文王的默许之下,赵国大臣李兑、公子成发动军队击杀了作乱的公子章,又将已经退位的前任赵王、“赵主父”给围困在沙丘行宫中长达三月之久,断绝了他的饮食;最后,纵横天下的一代雄主、赵武灵王赵雍居然被活活饿死在沙丘宫中,不得善终。

而与灭亡国家之人在同年而亡,被赵武灵王灭国的中山国诸位先君、先王假如地下有知的话,应该可以含笑瞑目了!

千乘之国战火浓,狼烟起处绕长空;

铁马金戈踏鄗城,中山不与旧时同;

凭君轻揾英雄泪,漫洒家山风雨中;

谁言故垒烟云散,还忆鲜虞几度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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