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艳文谭 | 挽夜秧

挽夜秧

作者 | 彭妙艳

跟布早稻与水秧，现挽现布不同，晚稻用的是埔秧，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是这样，在揭阳。

这是因为晚稻是在农历六七月插秧（潮汕地区叫布田），这也是一年最炎热的季节。为了不让田水很快蒸发干涸，水温提高，通常要把田水灌至二十厘米左右的深度，而要布入这田的秧苗，通常应有二十六七厘米的高度，而且枝稿要硕硬，使具抗逆特别是抗热的能力。所以要以播种期较长，并且要采用经过干旱环境训练考验过的秧苗。由于这种秧苗后期放干积水以促进枝稿的硕硬，因此播种于这些秧地的稻苗叫埔秧，通常有三十六七厘米的高度。

为了供应白天的插秧，生产队都是组织劳力在晚上趁着月色挽秧。而且往往布置有挽完秧后的夜宵，一般是鸭粥或者鲢鱼粥。大概是这肉粥的吸引罢，挽夜秧这活大伙都乐意参加。

挽秧的方式，与挽稚嫩的早稻水秧不同。水秧植根于软土里，根稍深，挽时以左手逆时针方向，一小撮一小撮地攥住秧苗的上部，然后以右手捏住下部，均匀使力拔将起来，尽量少带上些泥土。成束之后，轻快点水，把泥土去掉，一排排整齐地放在以马扎原理郁制U字型的“秧落”里。相比之下，埔秧生长在干枯的埔田上，需要左手抓住较大一束，右手以较大的力拔起。如果秧田沙质较高，拔起时用力稍轻，带土也少，只须以右手执着中段，往左手虎口摔打几下，土即散尽。挽时太大把，而土质粘性又较重，带的土多，则就必须以右脚的“脚前踬”往根部踢去，把土弹出。如果想搞恶作剧，调节一下气氛，踢时定向于某人屁股，射出的沙土也足以换回一顿臭骂。

碰上临挽秧前几天下雨，秧苗发了新根，这时的埔田又变成湿地，就必须向田里灌水，把挽埔秧转变为挽水秧了。挽这类水秧时，由于根部的土一大把，用力一踢，泥土四射，有些因为脚前踬用力方向不太合理，泥土溅喷后往往被弄成大花脸。全身上下也都花吧哩漋，体无完肤，幸好田头就是溪河，收工时往水里一洗也就完璧归赵。

埔秧去土后，要用稻草，扎成一扎一扎，有人负责把叶尾割去，这是为了防止叶片太长，容易被晒蔫，影响全株存活的一个环节。割出的秧尾晒干后，适合作为鹅薮，以饲养小鹅用。也有人用于铺在菜籽畦上，用以减少蒸发与风雨时泥土流失。过去的农家，大抵都收集一些以备用。

一般是晚上九点多十点收工。这时的鱼粥或鸭粥也刚煮好，装在铁桶或塑料桶里，放在平时的晒谷场上，无限额供应。饥肠辘辘的秧人一哄而上，由于不言而喻的原因，特意不点灯，有的人捷足先登后，用着粥匙，不厌其烦地在桶里打捞着，一个小小的碗，居然要打捞五七次才能装满，无非就是千方百计要多捞到些鱼肉。往往惹得在后面等着打捞的人扑骂，也脸不红而心不跳。而一不怕热二不怕烫的事迹，更是层出不穷。有人一碗粥端上来，转着脖子，边吹边吸着稀粥，呼呼有声；有人一块鱼肉从左嘴角入口，瞬间鱼骨从右嘴角射出，乃至有人因为蹲的太近而脸颊中标。诸如此类的情节，要集中起来编个小册子轻而易举。

虽然食夜粥与挽夜秧各是一回事，可是在那时期又往往被联在一块，于是落霞与孤鹭齐飞的传说就在四乡六里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