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艳文谭｜韩愈未尝祭祀三山神——从将军爷庙所祀何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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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未尝祭祀三山神——从将军爷庙所祀何人说起

 作者：彭妙艳  

在粤东地区，特别是古揭阳县管辖过的地方，有着大量的将军爷庙。但将军爷庙祀何人，只有其俗姓为陈，其他却没有统一，可说是众说纷纭。不过，都属于民间的传说，而非官方的、权威的记载可征。

在粤东，揭阳市区的玉浦村、普宁布袋寮村、汕头龙湖内充公、陈厝合、官埭尾、周厝塭、夏桂埔，澄海上华镇王厝村等处，都有将军爷庙，是当地民间信众最多的地方保护神。当地传说：很久以前，有养蚶人陈丰裕梦见一位与他同姓的唐代正二品陈将军，因奉旨出巡，殉难南海。希望陈丰裕为其造坟海边，使灵魂有所归宿。于是陈为造坟海边鼎盖地。从此丰裕发了财，四境也都安宁。于是四乡六里前来朝拜者络绎不绝，成了一方圣地。各乡村为了方便拜求平安，纷纷建起分庙。

揭阳玉浦与普宁布袋寮的将军爷崇拜，则以为将军爷是唐时平定潮、漳“蛮獠啸乱”的“豹韬卫镇大将军”陈元光。近年出版的《玉浦乡志》，内中置设《将军爷庙》《威灵显赫将军爷》等专目，对将军爷保乡庇民事迹以及民间祭祀情况所述甚详。每年农历七月十四“将军爷诞”祭拜时，人山人海，颇为壮观。

从上简述可知，粤东境内将军爷庙供奉神主，均来自民间传说，而且是近年才有了这些“说法”。前此则“闻所未闻”。

根据对文献的研究和诸多将军庙及其信仰的调查，笔者以为，所谓“将军爷”为古文记载的揭阳霖田“乡民陈其姓”即陈姓的隋代揭阳山民。而将军爷庙则可归入三山国王庙系统，因为该系统中的一种。这个系统中原已有正庙（直接标示三山国王或某村古庙一类）、大使宫。将军爷庙与大使宫一样，是由三山国王信仰衍生的一类神庙，其“文化”为三山国王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

唐元和间，韩愈刺潮，曾遣属吏往祭界石之神，写有《祭界石神文》，这位“界石神”，在过去一直被认为是三山神，但如果加以深究，则又发现，其实就是前面提到的“乡民陈其姓”者。并由此推知，揭阳地都双港村的“界石古庙”，其实类于将军爷庙而非“正式”的三山国王庙。

把“界石神”视同“将军爷”，并“界定”其非三山神即三山国王，基于对元人刘希孟《明贶庙记》的阅读理解。该文中有一处文字：

降神之日，……乡民陈其姓者，白昼见三人乘马而来，招己为从，忽不见。未几，陈遂与神俱化，众尤异之。乃周延咨谋，率巾山之麓，置祠合祭。前有古枫，后有石穴，昭其异也。水旱疾疫，有祷必应。既而假人以神言，封为将军，赫声濯灵，日以益著，人遂共尊为化王，以为界石之神。唐元和十四年，昌黎刺潮，淫雨害稼，众祷于神而响答，爰命属官以少牢致祭，祝以文。

这处文字是元以前官方对于三山及界石神的权威认定。这里包含着几个必须理清的问题。一、三山神不同于界石神，是两个不宜混一的概念；二、界石神是由陈姓俗人化成的化王，并通由神“假人以神言”而封的“将军”；三、界石神的神功与三山神的以武力护国安民不同，它的神功在于应对“水旱疾疫”，世俗化与亲民性比三山神更强，某种意义上，是对三山神功短板的弥补；四、界石神与三山神同日成“神”，只是时间稍后。在地位上也低于三山神，只是后者的从属；五、界石神与三山神最初是同祠“合祭”的神明，以将军之名独立享祠是后来的事。但在韩愈刺潮的元和时可能已经独立。韩愈遣吏来祭的正是此庙，而不是三山神庙。六、三山神于宋时屡获“晋升”而至成为“国王”，但界石神也即将军则一成不变。这是因其以职能所在，守土尽责，没有参与三山神协助国军镇压刘鋹、刘继元两个割据势力的军事行动之故，并不影响其作为护民神崇高地位之所在。

界石神以陈姓“将军”的身份“立世”，时间与三山神即后之三山国王并久，但关于它的由来却众说纷纭，是因为后人不了解“神源”，而后根据本地的历史附会上去的。如果认真阅读过刘希孟之篇文章，或学者有正确的解读，就不会出现这种附会的情况。

我的这篇短文颠覆了学界对于三山国王、韩愈祭三山国王、将军庙与将军等的传统见解。但我以为虽是民俗研究，也同样必须坚持实事求是才好。因而也欢迎学者乐意商榷与讨论，使文化更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