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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郭利霞:早期北京官话文献中的“伍的”

张世方(2010)考察“伍的”的使用情况时,利用的是20世纪80年代北京话口语的调查材料,作者认为“伍的”21世纪的使用情况需要进行较大规模的社会语言学调查。卢小群(2017)选择包括“伍的”在内的7个老北京土话方言词,调查了878位北京人,发现新北京人“伍的”的使用频率仍高达32.3%,说明目前“伍的”在北京话中仍很活跃。


然而,反映清代北京话的文学作品《红楼梦》《儿女英雄传》《品花宝鉴》《三侠五义》《小额》《语言自迩集》中均未见“伍的”,老舍作品中仅寥寥3例。当代北京籍作家的主要作品中也未见“伍的”(张世方 2010:77—78)。至今仍很活跃的“伍的”为什么几乎不见于文献?张世方(2010)认为一是文学语言和生活语言有别,二是“伍的”具有浓厚的口语色彩。笔者欣喜地在闵宣化(Jos Mullie,1886-1976)的《汉语的结构规则——北部北京官话口语入门》(The structural principl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an introduction to the spoken language (Northern Pekingese dialect) ,下文简称《北部北京官话口语入门》)中发现了“伍的”的用例。这本书最初是A.Omer Versichel用佛兰德语编写,闵宣化译成英文。分上下册,共三卷,上册是第一卷,1932年出版于北京财政部印刷局(Bureau of Engraving and Printing),包括七章,共566页;下册是第二、三卷,1937年由北平西什库天主教遣使会印书馆(Pei-t’ang Lazarist Press)印,共691页,第二卷包括第八到十二章。第三卷是索引。从英译本出版时间和书中参考文献的出版年份来看,佛兰德语版应该出版于1929—1932年间。考虑到写作和出版的时差,书中记录的应该是二十世纪初的口语。不过并非北京话(Pekingese),而是北部北京话(Northern Pekingese),什么是北部北京话呢?按照作者在前言中的说明,内蒙古东部(Eastern Mongolia)(热河省)的方言属于北方官话,跟真正的北京话差别很小,因此才叫“北部北京话”,不过不能轻易认为这是一种不同于北京话的独立方言。“北部北京话”更多是着眼于地理位置而非语言特征。闵宣化把内蒙古东部(Eastern Mongolia)和热河等同起来,指的很可能是广义的热河地区,即使指的是热河省(1914年2月—1955年7月29日),至少也能说明“伍的”的分布范围包括现在北京官话、东北官话、冀鲁官话部分区域。

现代汉语官话方言中,“伍的”主要分布于北京官话、东北官话、冀鲁官话,在中原官话和兰银官话中亦有零星分布。据张世方(2010)考察,除了最常见的“伍的”,字形还有“伍地、五的、唔的、兀的”。《北部北京官话口语》则记做“午的”,具体用例列举如下:

1)守着海近,吃个鱼儿吃个虾午的,倒很方便。
2)那个疯子老实,他也不骂,也不打也不午的
3)素日他在他那个药铺,配个药,开个方子午的
4)床下头作两个抽屉儿,好装个衣裳午的
5)使机器做衣裳午的,眨眼的工夫就做出来了。

跟张世方(2010)的描写基本一致。张世方(2009)从史料和文献推断“伍的”正式借入汉语的时代可能在清末民初,原初借入形式可能是“什么伍的”,我们同意作者对“伍的”出现时间的推断,但《北部北京官话口语入门》未见“什么伍的”,因此“什么伍的”恐怕只是口语变体。总之,《北部北京官话口语入门》的发现使我们明确地了解到20世纪初“伍的”已广泛见于北京官话,让我们进一步探究一百年前北方官话的语言面貌成为了可能,随着这类文献的不断发掘问世,北京官话乃至北京话的历史面貌及其发展脉络将愈来愈清晰。

原文刊于《中国语文》2020年第1期

参考文献

卢小群 2017 《老北京土话语法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张世方 2009 北京话“伍的”的来源,《民族语文》第1期

张世方 2010 北京话中的等类助词“伍的”,《语言教学与研究》第1期

个人简介

郭利霞,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教授。研究领域为汉语方言学和汉语国际教育,已出版专著一部,译著一部,教材两部(合作),发表论文40余篇,主持并完成三项国家级课题,三项省部级课题,曾获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参与)、天津市社科优秀成果奖(独立完成),多次获南开大学优秀社科成果奖,入选天津市第六批宣传文化“五个一批”人才。曾赴美国、匈牙利、日本、马来西亚、澳门、台湾、香港等国家或地区访学或进行学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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