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文/望之
从前有一只蝴蝶，很漂亮。花纹精美的翅膀，张开后就是一幅美妙绝伦的图画，用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能描述她的美丽。
当她翩翩地从甲虫旁飞过，甲虫说：“哇，你真美！”
当她优雅地从蚂蚁们身边飞过，蚂蚁们停止了搬运食物：“哇，你真美！”
当她从容地从湖边飞过，青蛙从水中跃起，大声赞叹：“哇，你真美！”
她飞过草丛，草丛里总会发出一阵夸赞；她飞过花丛，花朵们都为她迎风舞蹈。
于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美丽。
有一天，她飞临一条街道。街道上有一家装饰店，店里卖着许多精巧的装饰品。装饰店有一块巨大的展示玻璃窗，窗上挂着一幅标本画，一只翅膀异常绚丽的蝴蝶正欲展翅飞翔。
她飞过窗前，被眼前的蝴蝶之美深深撼动。她久久地停在窗前，紧紧地盯着早已死去的蝴蝶。她努力地张开翅膀，扑闪着她的美丽。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觉得自己的美比不上窗户后面那只无法与自己对视的蝴蝶。
她失望地飞走了。
当她从甲虫旁飞过，甲虫说：“哇，你真美！”她停止飞翔，停在一根草叶上，说：“有一只蝴蝶比我更美，她就在一里之外的街道上，一家装饰店里。”
当她从蚂蚁们身边飞过，蚂蚁们呼喊着：“哇，你真美！”她摇了摇头，对蚂蚁们说：“有一只蝴蝶比我更美，她就在两里之外的街道上，一家装饰店里。”
当她从湖边飞过，青蛙照样地从水中跃起，没等青蛙开口，她就对青蛙说：“有一只蝴蝶比我更美，她就在三里之外的街道上，一家装饰店里。”
每飞过一处，她就告诉别人，有一只更美的蝴蝶，在一条街道上的一家装饰店里。
有些动物以为她随意说说而已；有些动物以为她不想大家这样夸赞她。没人想着到几里外的街上去看看比她更美的蝴蝶，大家依旧如故。
只有她一个人记挂在心，每天总要飞到街上去，在装饰店的玻璃窗前停步，然后带着淡淡的忧伤离开。
她不再翩翩起舞，不再从容自信，整日黯然神伤。
一天，她遇到了出来晒太阳的老龟。老龟静静地倾听了她的诉说，淡淡一笑：“孩子，你所看到的美是凝固的美，是逝去的美，虽然人类将本应失去的美化为永恒，但你要知道，真正的美从来不是私人的珍藏，只有活着的灵动的美才是真正的美。蝴蝶的美必然属于飞翔着的美。”她似懂非懂地从老龟身边飞走，带着诸多不解和疑惑。
她再一次来到窗前，面对着玻璃后面无与伦比的美丽，自言自语：“你的美不是真的美，我的美才是真正的美。”虽然她这样说着，但当她将目光聚焦到标本身上时，她内心筑成的脆弱城墙还是瞬间崩塌。她就像许多人类一样，纠结于俗世的美，而忽略了自己。
她就这样，一面品味着老龟的话，一面纠缠于窗后的美丽。
岁月如梭。当她行将死去时，她又一次来到窗前，窗后空空如也。正当她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网兜扣住了她。
她的标本出现在窗后的时候，是四天后的下午。展翅飞翔的她，像一束刺眼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