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办《地球环境报》
因为毕业考压力大，而且老师还要保证我们十点之前上床睡觉，不然第二天没精神，这样学也学不好。老师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而所有的家长就只能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了。不论你只要家里有孩子，对升学的态度肯定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于是，各种提优班辅导班都要给毕业的孩子们加教室，这么多孩子坐不下。当然也有请家教的，天天问老师自己家孩子成绩怎么样的，集资买学区房的，打听各个校区升学率的，跟人家初中学校高层人员拉关系的。一时间家长各出奇招，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徐迪的爸爸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干部，还当一家分店的经理，本来生意一直清淡，门可罗雀。可是到了四月，就像中了彩一样红火起来，各种各样跑过来买学区房的，踏破门栏都要挤进来。徐迪的爸爸也经常忙得一个星期才回家吃两三次饭，他妈妈又是一个科学所的专业研究人员，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想指望他看徐迪就是做白日梦。徐迪他爸干脆请了一个大学生全陪家教，来帮他看着徐迪。
本以为连钱都花了，自己家儿子应该大有长进才是，毕竟有一个一整天都管着他的家教嘛。可是一周后，他接到了方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最近几次小测验，徐迪的成绩有明显下滑趋势，原本能考到全班前十名，现在都已经只能排到30名往后了。徐迪爸爸听得大惊失色，嘴里的烟都掉到了地上。他不顾一切地赶快开车回到家，想看看徐迪和那个大学生到底在学什么。
他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开门时多了个心眼儿，悄悄转动锁之后，就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四处张望，卫生间里没有人，客厅里也没有人，厨房和餐厅还是没有人。“那他们俩到底去哪儿了呢？”徐迪爸爸越想越奇怪，突然注意到徐迪的房门关着，里面还传出了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他爸认为肯定有蹊跷，猛地推开房门，徐迪和那个大学生一蹦三尺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差点抱在一起。徐迪爸爸一看，好家伙，地上扔了俩游戏机，电脑上还显示出“您已通关”的字样。看来他们俩刚刚打得火热，连徐迪爸爸回家了都一点没注意到。
那个家教后来自然是辞掉了，自己也就20岁出头，还是个孩子，孩子跟孩子凑到一块儿，不出事才怪呢！万般无奈下，只有当爸爸的放弃手中的工作，赚够吃饱饭的钱，自己当个严厉的家教，呆在家里陪公子读书了。
我家又是另一种情况，爸爸妈妈一直在城里打工，一学期都没回来，读书的事情只能靠在家里的爷爷奶奶操心。爷爷还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没请家教的钱，就整天往新华书店跑，每天回来都捧着大叠大叠的复习资料和习题，纸质粗糙、印刷模糊什么的都不介意，只要有题目就可以。我精力旺盛，虽然作业量是大得惊人，可是我还能坚持下来，反正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做做也没有什么事。
又过了几天，校长室。
娄校长把六年级六个班的所有班主任都叫来了，他告诉班主任们：“最近不是4月22号吗？是地球日。教育局里的人说要办一个《地球环境报》报展，每个学校都要出几张好的，你们请你们班里的学生自愿办一办，交上来整个学校也有颜面。”
几个班主任愁容满面地走出校长室的，现在正值复习阶段，还搞什么报纸不报纸的，先把学习打打扎实再说。可是既然是上面布置下来的命令，也不好违抗，回到教室老师就开始着手想办法了。班会课上，老师问：“市里面有一个《地球环境报》报展，你们有兴趣参加吗？”
原本应该是有几个人举手的，可是大家都沉默了。老师也知道为什么，大家现在都赶着备战毕业考，哪有心思还在做这些东西？在升学考试中，成绩还是第一位的。老师见大家都不举手，就只好采取强制性的指定了。首先，她的目标就瞄准了一项语文成绩高、备受方老师喜爱的金山同学来完成这个任务。
金山站了起来，却有些羞愧，小声地说：“可以是可以，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设计版面，画画也不好……”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说金山主科的成绩很拔尖，可是几乎没有艺术细胞，美术作品至今还未超过一年级同学水平。老师也不能要求一个在成绩方面很拔尖的人，还在其他副科也有成就吧。
老师又点到了我、钱财、樊尘等人，我们在画画方面还能说得过去，既然老师都让我们做了，我们也没啥拒绝的理由，硬着头皮就接受了。
一回家，我就着手准备起来，爷爷在一旁帮忙。首先这纸质就要很讲究，要大小正好，薄厚正好，薄的橡皮一擦就破了个口子，厚的墨水吸不进去，更不能挑那种老纸，泛着黄色，画上去都衬不出色彩，要这种纸又有什么用呢？不管用什么彩笔涂都不鲜艳……两个人争辩了好一会儿，最终一锤定音——用挂历纸，反过来用，反面白花花的，纸质又软又滑，大小还正合适。可是试了一下，根本不行，纸太滑了，拿什么笔写都吸不进去，反而一张白纸被糊成了大花脸，此方案作废。
我做什么事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尤其是这种关乎班级荣誉的，我分外重视。第二天刚放学就跑到书店，在二楼卖纸的柜台，我从书包里挑出一只好写的水笔，在铺在柜台前的给大家试着写的白纸上反复试验，看洇不洇水。终于，我挑到了一种专门用来画水彩画的纸，白花花的，可是不怎么晃眼，大小还正好，有种“温柔敦厚”的感觉。我像见到了宝似的，爱不释手，心里暗暗高兴地叫道：“嗯，就是它了。”
我回家做完作业，就拿出那张如珍宝一般的几张纸，平平整整摊在桌面上，刚提起笔，可是又放下了。“这么大一张纸，该怎么设计呢？”也是，我也不是什么编报纸的料子，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手足无措。爷爷却自告奋勇，带着钱包就到楼下的小报摊，夹了一腋窝的报纸回来，往我课桌上一摊，什么《人民日报》、《爱鸟报》、《扬子晚报》……五花八门，各种各样，上至报道国家大事，下至聊些小区纠纷，高兴得楼下报亭的老太太笑得眼睛都没了。
有了这些材料，我也有了些底气，好好研究了一下，接着按照自己脑子里想的一些方方面面，在A3纸上画了大大小小的方格子，剩下的空白地方写标题的写标题，画画的画画，反正就是要把整张纸都布置满才罢休。左上角要写刊头字，然后还要专门画个花边，底下写“编者的话”，正中间简略地勾勒出了一个圆圈，待会儿要换一个地球，然后在其他的边边角角画些森林、河流什么的美景，还有环保的城市，也有的是要画乌烟瘴气的工厂，做个反面榜样。
我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啃笔头，然后才把编者的话写下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然后请爷爷来删删改改，最后剩下300多个字。自己写的，我很得意，就在星期一把草稿带到学校，给孙豪俊看。他本身就是我的跟屁虫，不要我说自己就凑上来了，趁机会我就掏出草稿给他看。他原本是什么事儿都拥护我的，可这一次脸色越看越不好。“怎么啦？”我怼了怼他的肩膀悄声说。他憋了一会儿才说出来：“写的好是好，可是你这么早给我看，真打击了我的自信心，跟你比起来，不就显得我的报纸不好了吗？”
他躲躲闪闪地把他的报纸拿出来，我看得差点笑出来，可是为了不伤了他的心，我把笑声都憋在喉咙里，可还是差点么乐死。这张报纸上找不到几个字，都是他画的两则和环保有关的漫画，还把最近从科学课上学来的世界陆地地形分布按从大到小的顺序给写了上来，还写了我们国家的，第一个是山地，最后的是丘陵。
“感觉我办的的确弱智了点，还是算了吧？肯定会被刷下去的。”他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没精打采。
这时，金山跑了过来。我看到金山，十分高兴。我现在这张报纸就差一篇主打文章，其他的小部分都可以从网络上来补充。我问他有没有，他回忆了好一会儿，这才说：“最近区里有好几个投稿比赛，都是说这种环境方面的问题，我写了四篇，两篇投稿了，还有两篇，一篇我记得好像放在书包里。”他风风火火地赶回去，从书包里掏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出一张被压在书底下的皱巴巴的草稿纸，背面还有列竖式计算的痕迹。我一看，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这么好的文章啊，他居然当草稿纸，差点就扔掉了。我像捡到了宝似的，把这份草稿纸塞进文件夹里，回家之后仔细看了一遍，一共1000多字。我本想删掉一点，可是这篇议论文简直完美，没啥好改的。我完全被金山的才华屈服了，认认真真地用楷体把他的这篇大作誊写了一番，占据整张A3纸的中心位置，简直就像这张报纸的脊梁骨，有了它，这份《地球环境报》就能立起来了。
既然主菜已经上来了，剩下的小吃就好办了。我在百度里一搜，就跳出好多跟地球地理知识和人类环境问题有关的好多东西，什么“一根木头的不同用法”、“我国实行垃圾分类政策”、“烟囱的危害”、“可降解塑料的诞生”……反正只要能跟环保搭上边，都一股脑写上去，密密扎扎写了一大堆，连画画的空档都没留下。我只好在格子与格子之间的缝隙里画了些花花草草。画中间那个地球的时候，开始我一直没办法，因为怎么画也画不出那种地图上鲜艳的森林的绿色和深邃的海洋的蓝色，用水彩的话我又不擅长。可是我心里的那个永不服输的小人又开始催促我想办法。
我一天晚上都没琢磨出来，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在整理讲台，我突然瞥见讲台一脚的几搓粉笔灰，绿的蓝的红的都堆积在一起，就变得漂亮多了。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新方法，激动得我一整天上课都没怎么安下心来。回家之后，我先把胶水抹在到时候要画的部分上面，用各种各样颜色的粉笔磨成粉，装在纸盒子里，轻轻吹到胶水上，然后再用美工刀对各个大洲大洋轮廓进行一些细致处理，就画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地球。我骄傲地把它拿给爷爷奶奶看，他们惊为天人，爷爷说我以后可以当地图绘制专家，画字典最后一页的中国地图。奶奶也点赞，拿我跟齐白石和张择端相提并论。我连连推辞，就是一个地球而已，画得再好也超不过这些老前辈的。
画好之后，我用夹子把报纸晾在外面晒了一天。第二天拿回来的时候，纸面还是很光滑，墨水已经被吸干了，胶水也粘住了，上面的粉不会被风吹跑。我和爷爷奶奶当了一回评论员，好好端详了一下这幅报纸，看看有没有什么还可以改进的地方。他们眼睛可尖了，爷爷说我画的那些格子的边线不直，奶奶说我修正带用得太多，而且标题几个字的大小还不太一样。我能改则改，不能改的就放在一边。几轮下去，爷爷奶奶都挑不出我的报纸的问题了。我就信心满满地把报纸带到学校，放在了老师的办公桌上。
我在办公桌上还看到了已经放在那儿的孙豪俊的、钱才的、沈神的，当然还有很多我们班的同学。老师在班会课上把这些报纸用磁石吸在黑板上，让我们投票。我当然是全票通过，后来又在区里和市里面过关斩将，很多美术老师看了都眼前一亮，好好夸了我一番。一轮大选之后，我的报纸获得了省里面的特等奖，被校长裱在美术室的展览板里，往前走三步看，后退着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校长把方老师叫到校长室来，好好夸了一番，弄得老师一整天脸上都风和日丽，给我免了今天的作业，还让我准备准备好，周末要去电视台录像。我很惊讶，在上电视这方面，我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爷爷奶奶很重视，他们把爸爸小时候穿的那件旧西装给拿出来，把各种斑什么的都洗掉了，还特地为我裁剪了一下，合身了之后穿在身上。我紧张地进了摄影室，从电视台出来之后回家，脸一直红红的，心跳有没有缓下来。在电视上我发挥得很好，奶奶一边看电视一边夸我艺术细胞丰富，我心里美滋滋的。
豪俊的报纸虽然是漫画，可是也很好玩，特别受孩子们喜欢，得了个“最佳创意奖”；钱才本身就美术功底深厚，这次也弄了一个市里的一等奖；沈神虽说画得不好，可是老师为了安慰他，告诉他重在参与，也向校长给他求来了一个学校里的优秀奖。
这是一张报纸，居然让我在电视台里出了名，真是天降好运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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