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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周末 | 闲说披满红楼的荒诞




作者

桃花月球


《红楼梦》的故事始于大荒山,无稽崖下,一块石头的号哭,又从小小之家甄士隐的一个梦境切入,似乎奠定了红楼的基调-----无时无地漫溢着不可思议的荒诞。


荒诞的场景,如大荒山;荒诞的地点,如无稽崖;荒诞的人物如号哭的石头;荒诞的叙事,将真事隐去;荒诞的故事,一个梦境……层层叠叠,铺排开来,演绎的是一个荒诞的结局:飞鸟各投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所以曹公真挚的说,他的故事“满纸皆是荒唐言”,请你不要当真,不过是向荒唐之处演大荒。

看,连作者的态也如此荒诞!


“荒诞”似乎成为了作者想象空间和灵感迸发的载体,他将之披满红楼,重新建立一个世界,并引导我们亲自去体验荒诞感。为了让读者对荒诞的体验更加切肤,更理性和富有逻辑,他甚至荒诞的让一块石头作为记录者,走入时代的内部,冷眼旁观繁华、纠结,腐化,败落和幻灭。



荒诞哲学的领军人物加缪曾说:荒诞是世界不合理性与人心灵深处所呼唤的对理性的强烈要求的对立。


那么作者假托石头记录的所谓“亲历”的故事,或许正是自我那些被历史湮灭的人生经历。曾经他可能就深陷这样的苦楚,才荒诞的想出让一块石头作为理性的极限存在,将生活拟真,记录“人”作为对立世界的存在遭受的种种。所以对立和矛盾,在他的心中相互成镜,构建了两个世界的存在,天上和人间,前世和今生,甄贾两府,真事隐去,假语村言。


他在文中强调,不过是为闺阁做传,不干时政,俱是与时代的理念不相悖离,却也不停的重复“一把辛酸泪”。这欲盖弥彰的解释,自我反复印证的铺排,携带着事无巨细生活的虔诚,终于荒诞着将所有指向了人的宿命:初始的美好,极易破碎的人生,命运无常的不确定,终极死亡的直视。



红楼的故事起于神话。了悟与直视,让作者想象力无限延展。


神话一直被认为是源于先民的想象,是人类自主治愈心理学重要的组成部分。想象往往超脱现实,心理自愈又与人的困惑和焦虑打成一片。神话也就成为加缪口中“荒诞”一词的载体。


红楼两段互不相干的神话故事,补天石自悲命运,离恨天的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怀着不同的目的自愿转世人间,经由僧道联系在了一起。弃之不用的顽石经僧道人施法幻形入世,通过转世的神瑛侍者之口夹带进去了人间。


僧道清楚这一段人间历练源于木石荒诞的盟约。于是他们假借疯癫不堪的皮相游走神与人的夹缝,对那些即将历经幻缘的男女,提出荒诞的警示和出路。

对未知无惧的人们,哪里料得到这些荒谬言语的真意,竟把神与先知的好意,弃如尘土。

荒诞于平淡的日常展开了。



曹公在故事的伊始便用“真假”框定了一个荒诞的构架。


他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明写了一个贾府作为明线,虚写了一个甄府作为暗线,他假借两个人物“甄士隐”和“贾雨村”的名字来荒诞的揭示自我的意图,真事隐去,假语村言。于是真真假假,有无相生,成了似是而非的不可辨。


真假,有无,先是附着在人物和器物一起展现。


他塑造了同名同貌的甄贾宝玉,使他们在满是镜子的世界中神交互识。但他不做任何成镜意义的解释。他将所有的构建透过一个叫做“风月宝鉴”的器物来譬喻真实的世界其实形质并不统一,一直貌合神离:对美好世界的想象和被世俗洪流裹挟的人生对比中,生活的有意义和无意义,是矛盾和焦灼的。


无常成为了答案,也终结了宿命。



宿命是个宽泛的命题,生活又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而看似短暂的人生恰是变数横生。


作者将这一客观性的事实,借“谶言”的程式化来展现。这成为了红楼荒诞叙事的鲜明特征。


红楼的谶言极其丰富,形式多变,涉猎广泛。例如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的梦谶、诗谶、画谶、曲谶;第二十二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中的谜谶;第五十四回王熙凤效戏彩斑衣中戏谶;第三十二回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中的言谶;第四十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中的令谶;而第六十二回群芳圃设宴中的签谶等等。其中又以诗谶为最,多次穿插其间,如黛玉的《葬花吟》、《桃花吟》,薛宝琴的《十二首怀古诗》,群芳的《白海棠诗》、《菊花诗》等等。

谶言是中国文化中很重要的部分,多用于政治斗争。历朝历代重大事件的发生都此有关。如春秋战国的“季氏亡,鲁不昌”,大秦的“亡秦者胡”,唐代武则天的“李唐三代,女主武王”等等。


一部描述闺阁女子们闲情逸致的书,大量的谶言真是匪夷所思的荒诞。



对于,整个故事中类似血肉和灵魂般存在的“人”,作者倾注了更多的荒诞写实。


人物塑造的荒诞通过他们生活的场景,使用的器物,言语的反差,行为的出格大量呈现。


所以林黛玉的“还泪”之说,“葬花”之癖,似乎可笑,细品是彻骨的悲凉。薛宝钗的“冷香丸”可遇难求,带着十二分的机缘凑巧,却也让人觉得于她的稳重中,泛起一丝质疑----怎么就这般巧合的事。


这样看来王熙凤在黛玉进贾府中,情绪悲喜转换的迅速,秦可卿室内那些类似“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之类的场景描述,荒诞的程度也就自不必说了。


还有史湘云的大说大笑与“襁褓中父母叹双亡”身世的极度反差;贾元春才选凤藻宫喜庆与落泪团圆时的比照;探春、迎春、惜春同在一个屋檐下性情的巨大差异;加上夏金桂嚼着油炸骨头的夸张,秋桐倚门剔牙的经典动作,香菱学诗如痴如醉的状态,尤三姐玩弄男人的恣意,多姑娘令男人酥倒的神技,王善保家的告倒晴雯的小人嘴脸等等,荒诞的宽度无限延展。


而那个红楼中在胭脂堆里厮混的男主人公,如“见了女孩就清爽,见了男人就觉得恶臭”的言语,对池中鱼说话的状态,爱吃女孩嘴上胭脂的嗜好,纵容晴雯撕扇,调笑金钏,雨中观龄官画蔷似傻似癫的行为,更是将荒诞遍种红楼的角角落落。



文化学者叶观澜曾说过阅读的最高境界是照见。《红楼梦》也在照见的意义里走向了荒诞的极致。它在我们合上书的时候让我们看见,最大的荒诞不是在书里,而是在书外的世界。


一本小说的荒诞源于作者的创造,本不可当真,可是看过书的很些人都很较真,无一例外的中了红楼的毒。他们却毫无知觉,将这种毒到处播撒,反自以为是释放福音度化他人。


在红楼诞生后的两百多年里,出现了无数将自我代入红楼的人。他们或是自比书中某个人物,或是因支持书中人物掐架,或是郑重其事的寻找书中的原型,无所不用其极的把这本书带往了荒诞的极致。

这些人先后组成多种流派,将红楼人物无限解读。他们逐字破解,无限拉扯上莫须有的故事与原文人物比照,很自信的将自己置于某个自造的神龛上,朝夕膜拜,毫无自知。


有时候看到那些开脑洞大到张嘴合不拢的程度的解读,常会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于是很感叹,感叹之余,更多的是敬佩:曹公真是伟大,竟让一本书成了潘多拉的盒子,诸葛亮的锦囊,薛定谔的猫……


原来世界是无比需要荒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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