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她决定早餐做葱油饼来吃。
她住在一楼,大葱种在窗台上,推开窗子一看,居然少了两棵。
显然是被人拔走了,偷葱不说,还把土都带了出来,盆里乱七八糟的,剩下的几棵葱也东倒西歪。
邻居奶奶探头看了一眼,都替她生气:“哎呀,谁这么差劲?”
她一边麻利收拾着葱,一边连声安慰邻居奶奶:“没事没事,无所谓。估计谁炒菜急着用,顺手借了两棵,不值钱。”
饼烙得很香,她和妈妈吃过,还剩了一张,决定带去上班当中饭吃。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见一只流浪猫蹲在那里,咪呜咪呜可怜巴巴地叫,眼神里都是渴求。
大概是饿坏了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饼拿了出来,撕成小块放到猫咪的面前。
“喏,吃吧。”
谁知猫咪闻了闻,摇晃着尾巴,下一秒走开了。
路人见了都觉得不值:“这饼这么好,喂它还不吃,真可惜。”
她把饼都拣进一个小盒子里,放到角落里。
“嗨,无所谓。可能这会儿它还不饿,等下饿了就会来吃。”
地铁上,她坐得好好的,突然上来一位五十多岁健硕的中年女人,站到她面前,拿眼睛一下下地剜她。
她不明所以,那女人倒是先急了:“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给长辈让座了?”
旁边的人噗嗤笑出了声:“大姐,您多大岁数啊?就长辈了?”
那女人眉毛一立就要骂人,她赶忙起身劝阻,把座位让给对方。
“算了,无所谓。您坐吧,是我不好。”
到了公司,老板叫她到办公室。
今天大概是某单生意没谈成,老板黑着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把上周的报表重重地砸过来,摔了一身。
“为什么不用四号字,一定要用五号字?”
秘书在旁边替她解释:“是客户要求用的五号字。”
老板语塞一秒,随即更大声地吼:“客户懂个屁!”
她轻声道歉:“对不起!”
两人走出办公室的门,秘书悻悻:“明明不是你的错,干嘛要道歉?”
她摇摇头:“老板压力比我们大多了,骂几句无所谓的。”
没了饼,午饭只能点外卖。
外卖很快送到了,财务部的大姐探头出来冲她喊——
“哎,帮我把餐带上来吧!”
她立刻点头:“没问题。”
另一名同事压低声音:“你脾气也太好了,跑一趟能浪费多少时间?她就是倚老卖老。”
她笑笑:“无所谓,都是前辈,举手之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忽然一辆车子疾驰而过。她被擦到,重重摔倒。
好痛!她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车子却压根没停下来,一溜烟开跑了。
高跟鞋的跟摔断了,膝盖好像也破了,在流血,痛得要命。旁边卖水果的大叔过来扶了她一把,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见她一身狼狈,大叔也忍不住骂逃逸的车子:“真缺德!那家伙还是逆行呢!怎么撞了人就跑了。你赶紧去报案!”
她却摇摇头,眼泪含在眼眶里:“不了,谢谢您,我没什么大事,无所谓的。”
“都摔成这样怎么还无所谓?”
“没关系的,一点小伤。我还要回家给妈妈做饭,真的无所谓的。”
她脱下鞋子,捂住膝盖,拎起包,一瘸一拐地走远。
推开家门,她轻声地唤:“妈妈,我回来了。”
然后放下包,翻出医药箱,草草给伤口上了碘酒包扎好。快步走到厨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做晚餐。
红烧肉,炖豆腐,炒青菜,满屋飘香。
门铃声响起,她跑到门口,打开门:“医生,您来了!欢迎欢迎!”
晚餐是三个人一起吃的。
她把一半肉都拨到医生的碗里,把另一半捣碎,忙着给母亲拌了粥,一勺一勺喂着吃。自己却没吃几口。
医生吃了两口,看看她,把几块肉夹进她的碗里。
“你多吃点。”
“没事,我身体很棒。”
她抬起头,笑了一下,固执地把肉夹回去:“少吃点肉,无所谓的。”
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刚刚又给你母亲检查了一下,恢复的可能性很小,真的还要坚持吗?”
她夹起肉,迟疑片刻,又放到了母亲的碗里。
“嗯。”她低低地回了一声。
“植物人恢复可能性极低,等待煎熬,遥遥无期。对于你来说,医药费是不小的负担……如果下一次再抢救,就算放弃了,也不会有人怪你。”
“我不会的!”她忽然提高了音量,重新抬头直视医生。
“何必呢,你是那么好的孩子,对所有人都很宽容,干嘛一定要对自己这么狠?”
“无所谓的,我扛得住。”
“什么都无所谓,哪能真的无所谓呵……要知道,你的身后没有人。”
女孩子忽然微微地笑了。
“……还好,我身后没有人。”
医生温柔又悲悯地看着年轻的女孩子。
“你还这么年轻,想想以后的日子,不害怕吗?”
“她是我的妈妈,我不害怕。”
她望着靠在椅子上,睁着双眼却毫无反应的母亲,轻轻地说。
夜色深了。她帮母亲用热水擦了全身,喂了药,又喂了一些水,换上睡衣,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打开电脑,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动作更轻地爬上床,趴在母亲的身边。浓汤般粘稠的倦意终于袭来,闭上眼睛,把筋疲力尽的自己坠入沉眠。
万籁俱寂,这个季节的白昼不及黑夜漫长。窗外卖馄饨的小贩吆喝声和洒水车的声音渐行渐远。他乡冥游的归鸟在黑暗中盘旋低鸣,繁茂枝叶簇拥着的路灯投衍下橘黄暖意。这座城市里似乎只听得她模模糊糊的呢喃。
真好。这个姿势真舒服。
就像小时候自己在母亲身边睡着的样子。
下一个日出来临的时候,窗外的鱼肚白泛起,有淡金色的微光温柔洒进窗棂,笼罩在熟睡的母女身上。
女儿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微凉的穿堂风吹过,低回的吟唱,天地静和。
母亲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女儿的身上,似乎在拥抱着她一般。
病人瘦削干枯的手指,在洁白的床单间,轻轻的动了一下。
——那似乎,会是这个清晨最美好的苏醒。
我们似乎永远看不到一些人的怒意。
轻言细语的退让。像过午的风,初夏的柳,蜻蜓翅膀在空气里微微划过的气流。
不计较,不攻击,不纠结。面对很多不公正的对待,大多也只是说一句“无所谓”。
柔和无踪,温软低回。
别人常常错觉,一笑而过是他们的本能。
然而怎么会真的无所谓?
鲁米说;你生而有翼,为何竟愿一生匍匐前行,形如虫蚁?
世事扰攘,人间萍客疾步奔走。所有的心甘情愿,不过是心有所求。
无暇他顾,才忽略掉所有的细枝末节。但在在乎的事物上,却往往会爆发出异于常态的执着。
软绵绵的弱小存在,对于那些命运的沉重压力与澎湃恶意,却有着最不服输的反击。
知小礼,明大义,懂取舍,存信念,即是最为强大惊艳的力量。
生而为人,谁敢言退?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是零可能的。
唯有心无挂碍,方能无可匹敌。
别怀疑,你终究值得最好的结局。
无所谓,无所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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