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瘟”和“火”的问题，我觉得花旦演员可以按三个阶段，恰当的掌握尺寸。
荀慧生《游龙戏凤》
青少年演员，年龄在十几岁，演出中可以稍微“火”一点。初学演戏，乍登舞台，内心感情还不十分会用，外形的动作应做得大一些，从而使戏生动活泼，先给人一种可爱的印象，戏演得稍微过点火，观众也会原谅，不但不讨厌，而且还会觉得小孩子做戏挺实在挺认真。况且青少年在初学阶段，一切动作要多作、细作、大作，才能使所学的东西通过舞台表演而逐渐磁实，日后再通过不断的演出，逐步深入体会，自己再去芜存精，恰当应用。
荀慧生《杜十娘》
中年演员，年岁长成，已经属于成人，演出中就得要求收敛含蓄，一切适可而止。他们对戏情戏义已经能比较透切地了解，什么身段动作应该怎样用全明白了，就应该恰如其分地应用。中年正是演员定型的时候，这时更要求发挥主动性和钻研创造精神；中年也是艺术的转折点，有了良好的艺术基础，群众基础，将来就会一天天地进步提高，艺术上得到更大的成就。
荀慧生《红娘》
年岁较长的演员，在舞台上有一定成就，艺术造诣已深，一举一动都是后辈的榜样，在台上就更得注意，决不能过火，给人浮躁的感觉。艺术造诣深的演员，对剧情和剧中人的思想感情体会必然极为深刻，细致入微，表演上也必然着重内在的东西，多给观众以思索回味的余地，要做到最大的含蓄，宁可稍瘟，不可过火。这决不等于做戏敷行了事，点到而已，而是更加深入一步，把外在的东西转化为内在，不单纯通过举手投足来表现人物，而是着重通过神情来表现人物，把人物的内心世界给观众看。
说把戏演含蓄点，留给观众咂滋味的份儿，不要满弓满弦的把不该作的戏也作出来，有的演员就只走大轮廓，点到而已，不把戏作到家，这就变成粗率，而不成其为含蓄了。含蓄和粗率是对艺术的体会问题，也是火候的关系。含蓄给人的感觉是戏作到家了，满足观众的艺术享受，使观众再把看过的东西，从印象中拉回来，细嚼一番，欣赏它的余味。粗率使人感觉是戏没全作出来，看着如同隔靴搔痒，不能过瘾。当时已然淡而无味，以后就更无法回味了。
《谈艺录》
光明日报出版社
1985年6月出版
京剧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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