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缺席》的阿城前言

阿城前言——

两千多年前希腊人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个河流，此一刻与前一刻及永远的下一刻，每一刻都是具体的不同。当下的河流，永远不同于上一刻的河流，也永远不同于下一刻的河流。简言之，“河流”不再是“同一条”河流，因此，人不可能两次踏入。

两千多年前孔子在河边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消逝的事物，就象这河水，昼夜不停，流逝而去。

西方人自从发现了古希腊，将其视为源头，接上古罗马，一次是造成文艺复兴的因素之一，再一次是工业革命，终于确立科学精神，从此势不可挡。也从此造成自1840年至今的我们的焦虑，即关于现代化的焦虑。

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反躬思省西方文明，已完成工业现代化的西方放弃管理殖民地成本，着力金融全球化，市场全球化，逐渐转入第二次现代化，终于形成所谓后现代。当然，丝丝缕缕，绝不是这里说的那样简单截然。

而我们的焦虑，尤其半个多世纪之后，更加焦虑，既焦虑第一次现代化的未完成，又焦虑第二次现代化的压力。对于第二次现代化，也就是所谓后现代，靠猜，靠揣测，互相打听，互相吓唬，终于只好靠策展，靠定义，忽聚忽散，又终于由拍卖量化，管他娘的，类似赌博，别多想了。

如果不稍稍明白我们将两个现代化混成一个现代化，而我们最焦虑的其实是第一次现代化，知识结构和意识结构也是为其而备，那么好了，悲剧，喜剧，悲喜剧，闹剧，国王会一直新衣着，因为那个孩子似乎还没有出生，出生了？那就是他似乎还没有学会说话。

既然我们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那么我们想一次踏入两条河吗？这就是我们的焦虑根源。当我们焦虑时，逝者如斯，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