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四下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第三十四下
。以严安者，临菑人也。以故丞相史上书，曰：斋
者，臣闻《邹子》曰（师古：邹衍之书）：“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师古：以救敝）（此语来之论语，夏尙忠，殷尙质，周尙文。文质交用，张弛互续），当时则用，过则舍之（师古：非其时则废置也），有易则易之（师古：可变易者则易也）。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唯变所适）”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饰，调五声使有节族（苏林：族音奏。师古：节，止也。奏，进也），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观欲天下（师古：显示之，使其慕欲也）。彼民之情，见美则愿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无节，则不可赡（师古：足也），民离本而徼（师古：要求也）末矣。末不可徒（师古：空也）得，故搢绅者不惮为诈，带剑者夸杀人以矫夺（师古：夸，大也，竟也。矫，伪也），而世不知愧，故奸轨浸长（师古：浸，渐也）。夫佳丽珍怪固顺于耳目，故养失而泰（泰，侈也。过度的、无节制或混乱的养，就骄泰了），乐失而淫，礼失而采（师古：文过其实也），教失而伪。伪、采、淫、泰，非所以范（师古：谓为之立法也）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无已，犯法者众。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营，则盗贼销，盗贼销，则刑罚少；刑罚少，则阴阳和，四时正，风雨时，草木暢茂，五谷蕃孰，六畜遂字（师古：蕃，多也。遂，成也。字，生也），民不夭厉（师古：病也），和之至也。”知
⒖灯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余年，故五伯（师古：读曰霸）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陵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修守，合从连衡，驰车毂击（师古：车毂相击，言其众多也），介胄生虮虱，民无所告诉。古
之政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皇帝，一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钟虡（钟虡jù典：一种悬钟的格架。上有猛兽装饰），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乡使秦缓刑罚，薄赋敛，省繇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下佞巧，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循其故俗，为知巧权利者进，笃厚忠正者退，法严令苛，谄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将兵以北攻强胡，辟地进境，戍于北河，飞刍挽粟（飞，形容极快，刍，饲料。挽，拉车或船。粟，小米，泛指粮食。指迅速运送粮草）以随其后。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攻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乏绝，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师古：挂，悬也）于越，宿（师古：宿，留也）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陈胜、吴广举陈（师古：举谓起兵也），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后，非长官之吏（师古：谓一官之长），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jíqín戟柄），应时而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至乎伯王（师古：言其稍稍攻伐，进益土境，以致强大也），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
芷淞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bó），略薉（huì古同秽）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今中国无狗吠之警，而外累于远方之备，靡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师古：子谓养之如子）。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挐（rú纷乱、连续。师古：相连引也）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锻甲摩剑，矫箭控弦（师古：矫，正曲使直也。控，引也），转输军粮，未见休时，此天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孟康：言其土地形势，足以束制其民），带胁诸侯（师古：带者，言诸侯之于郡守，譬若佩带，谓轻小也。胁谓其威力足以胁之也），非宗室之利也。上观齐、晋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览秦之所以灭，刑严文刻，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万世之变，则不可胜讳也（师古：言必灭亡也）。（严安之论议，究以何为治国之道呢？强本弱枝，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豪强；不可穷兵黩武；重视民之教化、风俗。）
Ｓ催后以安为骑马令。斋
∥终军字子云，济南人也。少好学，以辩博能属文闻于郡中。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师古：博士弟子属太常。受遣者，由郡遣诣京师），太守闻其有异材，召见军，甚奇之，与交结。军揖太守而去，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古
春嫌从上幸雍祠五畤，获白麟，一角而五蹄（师古：每一足有五蹄也）。时又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上异此二物，博谋群臣（师古：访其徵应也）。军上对曰：主
凛缥臣闻《诗》颂君德，《乐》舞后功，异经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窜屏（窜屏：隐匿、潜伏）葭苇（师古：葭，芦也，成长曰苇），与鸟鱼群，正朔不及其俗。有司临境，而东瓯内附，闽王伏辜，南越赖救。北胡随畜荐居（师古：荐，屡也。言随畜牧屡易故居，不安住也），禽兽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摄。大将军秉钺，单于奔幕；票骑抗旌，昆邪右衽（师古：抗，举也。右衽，从中国化也）。是泽南洽而威北暢也（师古：洽，溥也。畅，达也）。若罚不阿近，举不遗远，设官俟贤，县赏待功，能者进以保禄，罢者退而劳力（师古：罢读曰疲，谓不堪职任者。劳力，归农亩也），刑于宇内矣（师古：刑，法也，言成法于宇内也）。履众美而不足，怀圣明而不专（师古：言自谦也），建三宫之文质，章厥职之所宜（服虔：三宫，明堂、辟雍、灵台也。郑氏：于三宫班政教，有文质者也），封禅之君无闻焉（张晏：前世封禅之君不闻若斯之美也）。古
命初夫天命初定，万事草创（师古：谓始受命之君也），及臻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必待明圣润色（谓光饰之），祖业传于无穷。故周至成王，然后制定，而休征之应见（师古：休，美也。征，证也）。陛下盛日月之光，垂圣思于勒成，专神明之敬，奉燔瘗于郊宫（师古：燔，祭天也。瘗，祭地也。郊宫，谓泰畤及后土也），献享之精交神，积和之气塞明（师古：塞，荅（dá应也）也。明，明灵，亦谓神也），而异兽来获，宜矣。昔武王中流未济，白鱼入于王舟，俯取以燎，群公咸曰“休哉！”今郊祀未见于神祇，而获兽以馈（师古：谓充祭俎也），此天之所以示飨，而上通之符合也。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张晏：改元年以告神祇也。师古：昭，明也。令，善也），苴白茅于江、淮，发嘉号于营丘，以应缉熙（服虔：苴，作席也。孟康：嘉号，封禅也。泰山在齐分野，故曰营丘也。典：缉熙，诗-周颂：学有缉熙于光明。缉熙亦指光明），使著事者有纪焉（师古：谓史官也。纪，记也）。
B退�盖六鶂（yì亦作六鹢。典：春秋：六鷁退飞，过宋都。杜预注：鹢，水鸟，高飞遇风而退。后以指灾异或局势逆转。张晏：六鷁退飞，象诸侯叛逆，宋襄公伯道退也）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张晏：周，木德也。舟，木也，殷，水德。鱼，水物。鱼跃登舟，象诸侯顺周，以纣畀（给与）武王也。臣瓒：谓武王伐殷而鱼入王舟，象征而必获，故曰顺也）。夫明暗之征，上乱（师古：变也）飞鸟，下动渊鱼，各以类推。今野兽并角，明同本也（师古：并，合也。兽皆两角，今此独一，故云并也）；众支内附，示无外也。若此之应，殆将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师古：谓著中国之衣裳也）而蒙化者焉。斯拱而俟之耳（师古：拱手以待之，言其即至）！斋
跻熘对奏，上甚异之，由是改元为元狩。后数月，越地及匈奴名王有率众来降者，时皆以军言为中。
。偃元鼎中，博士徐偃使行风俗。偃矫（师古：讬也，讬言受诏也）制，使胶东、鲁国鼓铸盐铁（如淳：铸铜铁，扇炽火，谓之鼓），还，奏事，徙为太常丞。御史大夫张汤劾偃矫制大害，法至死。偃以为《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万民，颛（师古：与专同）之可也。汤以致其法，不能诎其义。有诏下军问状，军诘偃曰：“古者诸侯国异俗分，百里不通，时有聘会之事，安危之势，呼吸成变，故有不受辞造命颛己之宜；今天下为一，万里同风，故《春秋》'王者无外’。偃巡封域之中，称以出疆何也？且盐铁，郡有余臧（师古：先有畜积），正二国（应指胶东、鲁国二国，言各郡都有历年的畜积，即使胶东、鲁国不铸盐铁的话）废，国家不足以为利害，而以安社稷存万民为辞，何也？”又诘偃：“胶东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鲁国西枕泰山，东有东海，受其盐铁。偃度四郡（琅琊郡、北海郡、泰山郡、东海郡？）口数、田地，率其用器食盐，不足以并给二郡邪？将势宜有余，而吏不能也？何以言之？偃矫制而鼓铸者，欲及春耕种赡民器也。今鲁国之鼓，当先具其备（师古：犹调度），至秋乃能举火。此言与实反者非？偃已前三奏，无诏，不惟（师古：思也）所为不许，而直矫作威福，以从民望，干名采誉（师古：干，求也。采，取也），此明圣所必加诛也。'枉尺直寻’，孟子称其不可（师古：八尺曰寻。陈代问于孟子：枉尺直寻，若可为也。寻长尺短，直多曲少。陈代以为可为，而孟子不然，以小曲可害于大直也）；今所犯罪重，所就（师古：成也）者小，偃自予（师古：许也）必死而为之邪？将幸（师古：冀也）诛不加，欲以采名也？”偃穷诎，服罪当死。军奏“偃矫制颛行，非奉使体，请下御史征偃即罪（师古：征，召也。即，就也）。”奏可。上善其诘，有诏示御史大夫。
，关初，军从济南当诣博士，步入关，关吏予军繻（苏林：音须。帛边也。旧关出入皆以传，裂繻头合以为符信也）。军问：“以此何为？”吏曰：“为复传（师古：复，返也。谓返出关更以为传），还当以合符。”军曰：“大丈夫西游，终不复传还。”弃繻而去。军为谒者，使行郡国，建节东出关，关吏识之，曰：“此使者乃前弃繻生也。”军行郡国，所见便宜以闻。还奏事，上甚说。
之功当发使匈奴，军自请曰：“军无横草之功（师古：言行草中，使草偃卧，故云横草也），得列宿卫，食禄五年。边境时有风尘之警，臣宜被坚执锐，当矢石，启前行。驽下不习金革之事，今闻将遣匈奴使者，臣愿尽精厉气，奉佐明使，画吉凶于单于之前。臣年少材下，孤于外官（师古：孤，远也。外官谓非侍卫之臣也），不足以亢（师古：当也）一方之任，窃不胜愤懑。”诏问画吉凶之状，上奇军对，擢为谏大夫。主
钊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师古：言如马羁也）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军遂往说越王，越王听许，请举国内属。天子大说，赐南越大臣印绶，一用汉法，以新改其俗，令使者留填抚之。越相吕嘉不欲内属，发兵攻杀其王，及汉使者皆死。语在《南越传》。军死时年二十余，故世谓之“终童”（少有奇才）。知
杖菏王褒字子渊，蜀人也。宣帝时修武帝故事，讲论六艺群书，博尽奇异之好，征能为《楚辞》九江被公（师古：被，姓也），召见诵读，益召高材刘向、张子侨、华龙、柳褒等待诏金马门。神爵、五凤之间，天下殷富，数有嘉应。上颇作歌诗，欲兴协律之事，丞相魏相奏言知音善鼓雅琴者渤海赵定、梁国龚德，皆召见待诏。于是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风化于众庶，闻王褒有俊材，请与相见，使褒作《中和》、《乐职》、《宣布》诗（师古：中和者，政治和平也。乐职，言百官各得其职。宣布，风化普洽，无所不被），选好事者令依《鹿鸣》之声习而歌之。时汜乡侯何武为僮子，选在歌中。久之，武等学长安，歌太学下，转而上闻。宣帝召见武等观之，皆赐帛，谓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
Ｉ夏褒既为刺史作颂（师古：即上诗，以美盛德，故谓之颂），又作其传（师古：解释颂歌之义及作者之义），益州刺史因奏褒有轶（同逸）材。上乃征褒。既至，诏褒为圣主得贤臣颂其意。褒对曰：
论太夫荷旃被毳（cuì细毛）者，难与道纯绵之丽密（师古：纯，丝也）；羹藜（lí野菜）含糗（qiǔ炒熟的米麦等谷物）者，不足与论太牢之滋味。今臣辟（师古：读曰僻）在西蜀，生于穷巷之中，长于蓬茨之下（师古：以蓬盖屋也），无有游观广览之知，顾（师古：犹反也）有至愚极陋之累，不足以塞（师古：当也）厚望，应明指。虽然，敢不略陈愚而抒（师古：犹泄也）情素！古
之器记曰：“共惟《春秋》法五始之要（师古：元者气之始，春者四时之始，王者受命之始，正月者政教之始，公即位者一国之始，是为五始），在乎审己正统而已。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师古：博也）；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kū典：勤劳不懈貌。如淳：健作貌）。及至巧冶铸干将之朴，清水焠其锋，越砥敛其咢（晋灼：砥石出南昌，故曰越。师古：咢，刃旁也），水断蛟龙，陆剸（师古：截也。典：tuán割断，截断）犀革，忽若彗泛画涂（师古：彗，帚也。氾，氾洒地也。涂，泥也。如以帚扫氾洒之地，以刀画泥中，言其易）。如此，则使离娄督（师古：察视也）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增，延袤百丈，而不溷（师古：乱也）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师古：吻，口角也），匈喘肤汗，人极马倦。及至驾啮膝，骖乘旦（张晏：驾则旦至，故曰乘旦），王良执靶（晋灼：辔也），韩哀附舆（应劭：世本“韩哀作舆”。师古：宋衷云韩哀，韩文侯也。时已有御，此复言作者，加其精巧也。然则善御者耳，非始作也），纵驰骋骛，忽如景靡（师古：乱驰曰骛。景靡，如光影之徙靡），过都越国，蹶如历塊（师古：如经历一块，言其速疾之甚）；追奔电，逐遗风（师古：吕览遗风之乘，言马行尤疾遗风于后。此言逐遗风，是能逐风之在后者），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何其辽（师古：所行远）哉？人马相得也。故服絺绤（chīxì葛之细者曰絺，粗者曰綌）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师古：郁，热气也。燠yù，温也）；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师古：寒冷也）。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是以呕喻（应劭：和悦貌）受之，开宽裕（师古：饶也）之路，以延天下英俊也。夫竭知附贤者，必建仁策；索人求士者，必树伯（师古：读曰霸）迹。昔周公躬吐捉之劳，故有圉空（圉同圄。师古：囹圄空虚也）之隆；齐桓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观之，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师古：闲也）于得人。古
家嗳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kǔn师古：至也）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师古：屠牛于朝歌也），百里自鬻，甯子饭牛，离（师古：遭也）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去卑辱奥渫而升本朝（张晏：奥，幽也。渫xiè，污也。奥渫又作澳渫，污浊），离疏释蹻而享膏粱（臣瓒：蹻，以绳为蹻，鞋），剖符锡壤而光祖考，传之子孙，以资说士（师古：谈说之士传以为资也）。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师古：风貌），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阴。《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师古：王者居正阳之位，贤才见之，则利用也）”《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师古：大雅文王诗。思，语辞。皇，美也。言美哉，此众多贤士，生此周王之国也）”故世平主圣，俊艾（师古：读曰乂）将自至，若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获稷、契、皋陶、伊尹、吕望，明明在朝，穆穆列布（师古：明明，察也。穆穆，美也），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虽伯牙操递钟（师古：琴名），逢门子弯乌号（师古：逢门，善射者，即逢蒙。乌号，弓名也），犹未足以喻其意也。主
贤臣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驩然交欣，千载一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若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师古：胡、曷皆何也）？化溢四表，横被无穷，遐夷贡献，万祥毕溱（师古：同臻）。是以圣王不遍窥望而视已明，不单顷耳而听已聪（师古：单，尽极也。顷读曰倾）；恩从祥风翱，德与和气游，太平之责塞（师古：满也），优游之望得；遵游自然之势，恬淡无为之场，休征自至，寿考无疆，雍容垂拱，永永万年，何必偃卬诎信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侨、松，眇然（师古：高远之意）绝俗离世哉！《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师古：文王诗。济济，盛貌。言文王能多用贤人，故邦国安宁）”，盖信乎其以宁也！斋
蒙裣是时，上颇好神仙（宣帝亦有此好？），故褒对及之。主
并待上令褒与张子侨等并待诏，数从褒等放猎（师古：放，士众大猎也），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议者多以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师古：论语辞）’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师古：好也）。辟（师古：读曰譬）如女工有绮縠（hú有皱纹的纱），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皆以此虞（师古：同娱）说耳目，辞武比之，尚有仁义风（师古：读曰讽）谕，鸟兽草木多闻之观，贤于倡优博弈远矣。”顷之，擢褒为谏大夫。知
龊錾其后太子体不安，苦忽忽善忘，不乐。诏使褒等皆之太子宫虞侍太子，朝夕诵读奇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复，乃归。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主
χ 后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褒往祀焉。褒于道病死，上闵惜之。古
孙也贾捐之字君房，贾谊之曾孙也。元帝初即位，上疏言得失，召待诏金马门。斋
、珠初，武帝征南越，元封元年立儋耳、珠厓郡，皆在南方海中洲居（师古：居海中之洲也。水中可居者曰洲），广袤（师古：长也）可千里，合十六县，户二万三千余。其民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自初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余年间，凡六反叛。至其五年，罢儋耳郡并属珠厓。至宣帝神爵三年，珠厓三县复反。反后七年，甘露元年，九县反，辄发兵击定之。元帝初元元年，珠厓又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上与有司议大发军，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上使侍中、驸马都尉乐昌侯王商诘问捐之曰：“珠厓内属为郡久矣，今背畔逆节，而云不当击，长蛮夷之乱，亏先帝功德，经义何以处之？（师古：于六经之内，当何者之科条也）”捐之对曰：斋
藜苫臣幸得遭明盛之朝，蒙危言之策，无忌讳之患（师古：危言，直言也。言出而身危，故云危言。论语孔子言：邦有道，危言危行），敢昧死竭卷卷（师古：读与拳同）。主
士鬃臣闻尧、舜，圣之盛也，禹入圣域而不优（臣瓒：禹入圣人区域，但不能优泰耳。此优泰似指禹劳苦，不能垂拱治国），故孔子称尧曰“大哉”，《韶》曰“尽善”，禹曰“无间”（师古：论语孔子：大哉，尧之为君也。又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又曰：禹，吾无间然矣）。以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迄于四海（师古：引禹贡之辞。渐，入也，一曰浸也。朔，北方。暨，及也。迄，至也），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师古：与读曰豫）。故君臣歌德（师古：皆有德可歌颂），含气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越裳氏（师古：国名）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还（师古：谓昭王也。为楚所溺），齐桓救其难（师古：谓襄王也。初为太子，而惠王欲立王子带，齐桓公为首止之盟，以定太子之位），孔子定其文（张晏：孔子作春秋）。以至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务欲广地，不虑其害。然地南不过闽越，北不过太原，而天下溃畔，祸卒（师古：终也）在于二世之末，《长城之歌》至今未绝。
未安赖圣汉初兴，为百姓请命，平定天下。至孝文皇帝，闵中国未安，偃武行文，则断狱数百，民赋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如淳：常赋岁百二十，岁一事。时天下民多，故出赋四十，三岁一事）。时有献千里马者，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师古：鸾旗，编以羽毛，列系橦旁，载于车上，大驾出，则陈于道而先行。属车，相连属而陈于后也），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之马，独先安之（师古：何所适往）？”于是还马，与道里费，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毋求来献。”当此之时，逸游之乐绝，奇丽之赂塞，郑、卫之倡微矣。夫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处，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谥为孝文，庙称太宗。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仓之粟红腐而不可食（师古：粟久腐坏，则色红赤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师古：数计也）。乃探（师古：追记其事故言探）平城之事，录冒顿以来数为边害，籍兵厉马，因富民以攘（师古：却也）服之。西连诸国至于安息，东过碣石以玄菟（tú）、乐浪（音洛郎）为郡，北却匈奴万里，更起营塞，制南海以为八郡，则天下断狱万数，民赋数百，造盐、铁、酒榷之利以佐用度，犹不能足。当此之时，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兒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师古：泪流被面以入于口，故言饮泣也）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乎万里之外。淮南王盗写虎符，阴聘名士，关东公孙勇等诈为使者，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知
城郭今天下独有关东，关东大者独有齐、楚，民众久困，连年流离，离其城郭，相枕席（师古：藉也）于道路。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师古：坠也）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诗小雅采芑。蠢，动貌，言敢与大国为仇敌）”，言圣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动为国家难，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颛颛（师古：与专同，专专犹区区）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玳瑁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知
司农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师古：少府钱主供天子，故曰禁钱）。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则不合，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师古：犹用也）。愿遂弃珠厓，专用恤关东为忧。
，上对奏，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前日兴兵击之连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上乃从之。遂下诏曰：“珠厓虏杀吏民，背畔为逆，今廷议者或言可击，或言可守，或欲弃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议者之言，羞威不行，则欲诛之；孤疑辟（师古：读曰避）难，则守屯田；通于时变，则忧万民。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关东大困，仓库空虚，无以相赡，又以动兵，非特劳民，凶年随之。其罢珠厓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师古：欲有来入内郡者，所至之处，即安置之）；不欲，勿强。”珠厓由是罢。（远地不慕风化，难于统治。西方倚之于宗教，中国无赖焉）
远嗄捐之数召见，言多纳用。时中书令石显用事，捐之数短显（师古：谈说其长短），以故不得官，后稀复见。而长安令杨兴新以材能得幸，与捐之相善。捐之欲得召见，谓兴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见，言君兰（张晏：杨兴字），京兆尹可立得。”兴曰：“县官（又指朝廷、官府，古时又为天子别称，这里大概指天子，下文中泄露禁中语，或指此）尝言兴愈薛大夫（张晏：愈，胜也。薛广德为御使大夫），我易助也。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师古：于天下最为精妙耳），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前言平恩侯（张晏：许嘉）可为将军，期思侯（师古：当是贲赫之后嗣也，而表不载）并可为诸曹，皆如言；又荐谒者满宣，立为冀州刺史；言中谒者不宜受事，宦者不宜入宗庙，立止。相荐之信，不当如是乎（师古：冀相荐之效，当如前所言诸事见纳用）！”兴曰：“我复见，言君房也。”捐之复短石显。兴曰：“显鼎贵，上信用之。今欲进，弟（师古：但也）从我计，且与合意，即得入矣。”
唬捐之即与兴共为荐显奏，曰：“窃见石显本山东名族，有礼义之家也。持正六年，未尝有过，明习于事，敏而疾见，出公门，入私门（师古：言自公庭出，即归其家，不妄交游）。宜赐爵关内侯，引其兄弟以为诸曹。”又共为荐兴奏，曰：“窃见长安令兴，幸得以知名数召见。兴事父母有曾氏之孝，事师有颜、闵之材，荣名闻于四方。明诏举茂材，列侯以为首。为长安令，吏民敬乡，道路皆称能。观其下笔属文，则董仲舒；进谈动辞，则东方生；置之争臣，则汲直（张晏：汲黯方直，故世谓之汲直）；用之介胄，则冠军侯；施之治民，则赵广汉；抱公绝私，则尹翁归。兴兼此六人而有之，守道坚固，执义不回（师古：邪也），临大节而不可夺，国之良臣也，可试守京兆尹。”（班固爱文章，虽捐之为此诈伪之辞，固仍录之，非喜其文辞瑰丽而何？）
⒕柚石显闻知，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皇后父阳平侯禁与显共杂治，奏“兴、捐之怀诈伪，以上语相风，更相荐誉，欲得大位，漏泄省中语，罔上不道。《书》曰：'谗说殄行，震惊朕师（师古：虞书舜典之辞，言谗巧之说，殄绝君子之行，震惊我众）。’《王制》：'顺非而泽，不听而诛（礼记王制云：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谓人有坚为辩言，不以诚质，学于非道，虽博无用，饰非文过，辞语顺泽，不听教命，有如此者，皆诛杀也）。’请论如法。”斋
，髡捐之竟坐弃市。兴减死罪一等，髡钳（典：kūnqián，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为城旦。成帝时，至部刺史。主
是惩赞曰：《诗》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师古：鲁颂閟宫之诗。膺，当也。惩，创刈也。言鲁僖公与齐桓举义兵，北当戎狄，南创荆蛮与群舒以靖难）”，久矣其为诸夏患也。汉兴，征伐胡越，于是为盛。究（师古：极也）观淮南、捐之、主父、严安之义，深切著明，故备论其语。世称公孙弘排主父，张汤陷严助，石显谮捐之，察其行迹，主父求欲鼎亨而得族，严、贾出入禁门招权利，死皆其所也，亦何排陷之恨哉！（可不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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