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四
韩彭英卢吴传第四（五人皆异姓有功而王者）
４尤韩信，淮阴人也。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李奇：无善行可推举选择），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师古：行卖曰商，坐贩曰贾）（无田地之无产者？），常从人寄食。其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傍可置万家者（师古：言其有大志）。信从下乡（张晏：属淮阴）南昌亭长食，亭长妻苦（师古：厌）之，乃晨炊蓐食（张晏：未起而床蓐中食。典：蓐音入，陈草复生，引申草垫子、草席）。食时信往（彼时一天几顿饭？观此文之意似一天一顿，否则一天三顿饭韩信都去人家吃，厌烦也是情理中的，光是吃饭，时不时摸条鱼送去亦是人情），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自绝去。至城下钓，有一漂母哀之，饭信（韦昭：以水击絮曰漂。师古：哀怜而饭之），竟漂数十日。信谓漂母曰：“吾必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苏林：如言公子）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少年又侮信曰：“虽长大，好带刀剑，怯耳。”众辱信曰：“能死，刺我；不能，出跨下（师古;众辱，于众中辱之；跨下，两股之间）。”于是信孰视，俯出跨下。一市皆笑信，以为怯。古
中。及项梁度淮，信乃杖剑从之（师古：言直带一剑，更无余资），居戏下，无所知名（师古：泛在旌麾之下。戏读曰麾）。梁败，又属项羽，为郎中。信数以策干项羽，羽弗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欲申己志耳），未得知名，为连敖（李奇：楚官名）。坐法当斩，其畴（师古：类。树达：同辈）十三人皆已斩，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师古：夏侯婴），曰：“上不欲就天下乎？而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师古：放，置）弗斩。与语，大说之，言于汉王。汉王以为治粟都尉（此官当亦不小），上（树达：疑当作尚，若谓指高祖，则与汉王义复）未奇之也。
斡铮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道亡者数十人。信度（师古：计量）何等已数言上，不我用，即亡（治粟都尉也不算小，难道韩信只能作大将？连敖、治粟都尉都没干好，欲为大将，除了那个时代和豁达大度的刘邦外，谁能如此？）。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非敢亡，追亡者耳。”上曰：“所追者谁也？”曰：“韩信。”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数十，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至如信，国士无双（师古：为国家奇士）。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张晏：无事用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师古：思念）王策安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树达：张敞传云：萧相国荐淮阴，累岁乃得通。则自信归汉至此时为日已久）。”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师古：同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召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嗍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树达：所与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师古：料，量；与，如）？”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师古：应辞）信亦以为大王弗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为人也。项王意乌猝嗟，千人皆废（师古：意乌，恚怒声；猝嗟，暴猝嗟叹），然不能任属（师古：委）贤将，此特（师古：但）匹夫之勇也。项王见人恭谨，言语姁姁（师古：和好貌。典：音需，姁姁，喜悦自得貌），人有病疾，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音完，刻，削去棱角），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逐义帝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自王善地。项王所过亡不残灭，多怨百姓（师古：结怨于百姓），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师古：易使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师古：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师古：四散而立功）！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而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唯独邯、欣、翳脱（师古：免）。秦父兄怨此三人，痛于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豪（师古：喻细微之物）亡所害，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户知之（师古：言家家皆知）。王失职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师古：檄谓檄书，言不足用兵）。”于是汉王大喜（能为刘邦与项羽争雄下最后的决心可谓韩信也，张良为刘邦烧决栈道，明不东向，邦自思与羽争，胜负难可逆料，安处一隅尚可偷安，一旦明发与羽争雄长，恐败无存地。优劣形势分析如此透彻者，实韩信首建，张良亦未见得有如此透彻的分析，故韩信此番议论，为刘邦下决心与项羽一争的关键，当不为过论），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师古：部分而署置之）诸将所击。
二年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令齐、赵共击楚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发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间，以故楚不能西。古
楚，汉之败却彭城（师古：兵败于彭城而却退），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魏亦皆反，与楚和。汉王使郦生往说魏王豹，豹不听，乃以信为左丞相击魏。信问郦生：“魏得毋用周叔为大将乎？”曰：“栢（同柏）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击魏。魏盛兵蒲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师古：多张兵形，令敌人疑），陈船欲度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缶度军，袭安邑（服虔：以木柙缚罂缶以度）。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定河东，使人请汉王：“愿益兵三万人，臣请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汉王与兵三万人，遣张耳与俱，进击赵、代。破代，禽夏说阏与（孟康：邑名，在上党隰县）。信之下魏、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树达：信虏豹后，请益兵三万，高祖即与之，似无收精兵之事），诣荥阳以距楚。（彼时形势，项强汉弱，何为先伐灭魏、齐、赵？是伐魏、齐、赵，广地以增势。是刘邦吸引项羽主力，韩信拓地开境，强弱之形变矣）
陈馀信、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成安君陈馀闻汉且袭之，聚兵井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以下赵（师古：言其立计议如此），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师古：言难继）；樵苏后爨（音篡，烧火做饭），师不宿饱（师古：樵，取薪；苏，取草）。’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师古：方轨，并行；列，行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路绝其辎重（师古：间路，微路）；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野无所掠卤，不至十日，两将之头可致戏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必不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谓曰：“吾闻兵法'什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能，千里袭我，亦以罢矣。今如此避弗击，后有大者，何以距之？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不听广武君策。主
信使间人（师古：微伺之）窥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师古：息）。夜半传发（孟康：传令军中始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赵军（师古：蔽隐于山间使敌不见。典：音必，同蔽，隐蔽），戒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赵帜，立汉帜。”令其裨将传餐（服虔：立驻传餐食），曰：“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呒然（典：呒音府，惊愕；呒然，迷惑不解貌，一说惊诧貌），阳应曰：“诺。”信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地壁，且彼未见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阻险而还（树达：史记吾下有至字）。”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阵（成安君就未用李左车计，亦当及其阵未成而攻之）。赵兵望见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师古：声鼓而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张耳弃鼓旗，走（师古：趣）水上军，复疾战。赵空壁争汉鼓旗，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师古：绝，决意必死）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者，候赵空壁逐利，即驰入赵壁，皆拔赵旗帜，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耳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大惊，以汉为皆已破赵王将矣，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弗能禁。于是汉兵夹击，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
信乃令军毋斩广武君，有生得之者，购千金。顷之，有缚至戏下者，信解其缚，东乡坐，西乡对，而师事之。知
今者诸校效首虏休，皆贺（师古：诸校，诸部；效，致，各致其所获），因问信曰：“兵法有（树达：衍字，史记无）'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阵，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师古：念。树达：犹但也，颜说非）诸君弗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经（师古：谓兵法）所谓'驱市人而战之’也，其势非置死地，人人自为战；今即予生地，皆走，宁尚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非所及也。”古
于是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师古：何如）有功？”广武君辞曰：“臣闻'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师古：谋）存，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若臣者，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而秦伯，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耳。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禽矣。仆委心归计，愿子勿辞。”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树达：史记亦作必，班改作亦，则立语较婉，与当时广武君初时逊谢必不得已而后言之态度合，此班氏用意处）。’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足用，愿效愚忠。故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日而失之，军败鄗下（李奇：常山县。典：鄗音号，鄗县，古地名，今河北柏乡县北），身死泜水上。今足下虏魏王，禽夏说，不旬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诸侯，众庶莫不辍作怠惰，靡衣媮食，倾耳以待命者（师古：辍，止；靡，轻丽；媮同偷，苟且。言为靡丽之衣，苟且而食，恐惧之甚，不为久计）。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也。今足下举倦敝之兵，顿之燕（此时燕王为臧荼）坚城之下，情见力屈（师古：见，显露；屈，尽），欲战不拔，旷日持久，粮食单（师古：亦竭）竭。若燕不破，齐必距境而以自强。二国相持，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臣愚，窃以为亦过矣。”信曰：“然则何由（师古：从，当从何计）？”广武君对曰：“当今之计，不如按甲休兵，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北首燕路（师古：首谓趣向），然后发一乘之使，奉咫尺之书（师古：八寸曰咫），以使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故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信曰：“善。敬奉教。”于是用广武君策，发使燕，燕从风而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王赵以抚其国。汉王许之（此亦超越其职分了，如何安抚其国，只可请旨，安可请立王哉？汉王许之四字，意有未尽，汉王于信言听计从，亦有未起芥蒂之意）。
击赵楚数使奇兵度河击赵，王耳、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卒佐汉。楚方急围汉王荥阳，汉王出，南之宛、叶，得九江王布，入成皋，楚复急围之。四年，汉王出成皋，度河，独与滕公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师古：就其卧处），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独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信为相国（赵之相国亦汉之相国？），发赵兵未发者击齐（文颖：赵人未尝见发者）（刘项对峙，不以韩信对战项羽主力，乃分兵令其击齐，未知何意。看来在大的战略层面，刘邦另有考虑，此似又非韩信智谋所及，否则何不自请与羽战？）。
信引兵东，未度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信欲止，蒯通说信令击齐。语在《通传》。信然其计，遂渡河，袭历下军，至临菑。齐王走高密，使使于楚请救。信已定临菑，东追至高密西。楚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古
。或齐王、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师古：欲战而未交兵也）。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寇久战，锋不可当也。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师古：近其室家，怀顾望也）。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师古：常所亲信之臣）招所亡城，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二千里客居齐，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毋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策；受辱于跨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救齐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半可得（师古：自谓当得封齐之半地），何为而止！”遂战，与信夹潍水阵。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以壅水上流，引兵半度，击龙且。阳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遂追度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太半不得度，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追北至城阳，虏广。楚卒皆降，遂平齐。
之国使人言汉王曰：“齐夸诈多变，反复之国，南边（师古：近）楚，不为假王以填之，其势不定。今权轻，不足以安之，臣请自立为假王（信之格局亦陈涉者流乎？何急急乎名器如此？若不当王，求封王岂非自遗祸咎？若当王，岂在人封方有哉？子贡说夫子求求之异于人之求之）。”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使者至，发书（张晏：发信使者所赍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而（师古：汝）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伏后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寤，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遣张良立信为齐王（此一举，已不视韩信为臣了），征其兵使击楚（刘邦能立之能取之，的确不同凡响）。
“足楚以亡龙且，项王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信曰：“足下何不反汉与（树达：犹言助楚）楚？楚王与足下有旧故。且汉王不可必（师古：谓必信之），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然得脱，背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交（师古：金石喻坚固），然终为汉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在。项王即亡，次取足下。何不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齐？今释此时，自必于汉王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邪！”信谢曰：“臣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张晏：郎中宿卫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吾得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背之不祥。幸为信谢项王。（即如此说，何不缚武涉送汉王，乃令之去？信用兵有智，析项汉情势若神，何乃智不及此？终是富贵私念所障）”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于信，深说以三分天下，鼎足而王。语在《通传》。信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大，汉王不夺我齐（功大终是汉臣，不忍背汉，又不杀劝己背汉之人，岂非心系两端？），遂不听。
，高汉王之败固陵，用张良计，征信将兵会陔下。项羽死，高祖袭夺信军，徙信为楚王（封其于楚地，是韩信于楚反无根基吗？），都下邳。
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亭长，钱百（师古：以耻辱之），曰：“公，小人，为德不竟（师古：言晨炊蓐食）。”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信未能报德以德，报怨以直。亭长虽为德不竟，终饭之有日，且家境未必宽裕，不知信饭量如何，一餐未足，信即辞去，是自亦自卑甚矣；少年市井无赖耳，非良善辈，无端辱人于市），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宁不能死？死之无名，故忍而就（师古：成，成今日之功）此。”斋
。汉项王亡将钟离眜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败，眜亡归信。汉怨眜，闻在楚，诏楚捕之。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有变告信欲反（师古：凡言变告，谓告非常之事），书闻（师古：闻于天子），上患之。用陈平谋，伪游于云梦者，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眜谒上，上必喜，亡患。”信见眜计事，眜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眜在。公若欲捕我自媚汉，吾今死，公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于陈。高祖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师古：黄石公三略之言）’。”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雒阳，赦以为淮阴侯。
⒐信知汉王（宋祁：六年游云梦时已即帝位，不当再称汉王）畏恶其能，称疾不朝从（师古：朝，朝见；从，从行）。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师古：志不满），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师古：俱为列侯）（心态坏了，贡高我慢，不思向时乞食之时耶？）！”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如公何如（此处称公有否深意？固然是尊重，也有不视其为臣之意，心理上客气、疏远）？”曰：“如臣，多多益办耳。”上笑曰：“多多益办，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既知天授，还不收拾反心，化心中之剑为耕田之犁，作富家翁岂不好？）。”古
与言后陈豨为代相监边，辞信，信挈（师古：执提之）其手，与步于庭数匝，仰天而叹曰：“子可与言乎？吾欲与子有言。”豨因曰：“唯将军命。”信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信之，曰：“谨奉教！”斋
汉十年，豨果反，高帝自将而往，信称病不从。阴使人之豨所，而与家臣谋，夜诈赦诸官徒奴，欲发兵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书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帝所来，称豨已破，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病，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师古：悬钟之室）。信方斩，曰：“吾不用蒯通计，反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树达：刑法志云：当三族者，皆先黥，劓音义，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市）。知
破豨高祖已破豨归，至，闻信死，且喜且哀之，问曰：“信死亦何言？”吕后道其语。高祖曰：“此齐辩士蒯通也。”召欲亨之。通至自说（师古：自解说），释弗诛。语在《通传》主
，昌彭越字仲，昌邑人也。常渔（师古：捕鱼）巨野泽中，为盗。陈胜起，或谓越曰：“豪桀相立畔秦，仲可效之。越曰：“两龙（师古：谓秦与陈胜）方斗，且待之。”古
倌晗居岁余，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往从越，“请仲为长”，越谢不愿也。少年强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时，后会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师古：一校之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徒属皆惊，畏越，不敢仰视。乃行略地，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
街沛公之从砀北击昌邑，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越亦将其众居巨野泽中，收魏败散卒。项籍入关，王诸侯，还归，越众万余人无所属。齐王田荣叛项王，汉乃使人赐越将军印（刘攽音班：此不合有汉字，见高纪），使下济阴以击楚（此时楚强汉弱，越乃归汉，还是有些眼光和政治头脑的）。楚令萧公角将兵击越，越大破楚军。汉二年春，与魏豹及诸侯东击楚，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外黄（师古：于外黄来归汉）。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魏咎从弟，真魏也（郑氏：真魏后也）。”乃拜越为魏相国，擅（师古：专，使专为此事）将兵，略定梁地。知
浇酝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越皆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汉三年，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粮于梁地。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阳，越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项王闻之，乃使曹咎守成皋，自东收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越将其兵北走穀城。项王南走阳夏，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粟十余万斛，以给汉食。知
唬骸汉王败，使使召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树达：此田儋传所谓越中立。犹越言两龙方斗且待之之旨）。”汉王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奈何？”留侯曰：“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亡后，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今取睢阳以北至穀城，皆许以王彭越。”又言所以许韩信。语在《高纪》。于是汉王发使使越，如留侯策。使者至，越乃引兵会垓（上文韩信会陔下）下。项籍死，立越为梁王，都定陶。
豨反六年，朝陈。九年、十年，皆来朝长安。
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之。至邯郸，征兵梁。梁王称病，使使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师古：责）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即为禽，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称病。梁太仆有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雒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臣瓒：扈辄劝越反，而越不诛辄，是反形已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徙蜀青衣（文颖：县名）。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东，欲之雒阳，道见越。越为吕后泣涕，自言亡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诏与俱东。至雒阳，吕后言上曰：“彭越壮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令其舍人告越复谋反。廷尉奏请，遂夷越宗族。
酢＜黥布，六（师古：县名）人也，姓英氏。少时客相之，当刑而王。及壮，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几（臣瓒：近）是乎？”人有闻者，共戏笑之。布以论输骊山（师古：有罪论决，而输作于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桀交通，乃率其曹（师古：辈）耦，亡之江中为群盗。
。章陈胜之起也，布乃见番君，其众数千人。番君以女妻之。章邯之灭陈胜，破吕臣军，布引兵北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师古：地名），引兵而东。闻项梁定会稽，西度淮，布以兵属梁。梁西击景驹、秦嘉等，布常冠军（师古：言骁勇为众军之最）。项梁闻陈涉死，立楚怀王，以布为当阳君。项梁败死，怀王与布及诸侯将皆聚彭城。当是时，秦急围赵，赵数使人请救怀王。怀王使宋义为上将军，项籍与布皆属之，北救赵。及籍杀宋义河上，自立为上将军，使布先涉河（师古：无舟楫而渡），击秦军，数有利。籍乃悉引兵从之，遂破秦军，降章邯等。楚兵常胜，功冠诸侯。诸侯兵皆服属楚者，以布数以少败众也。（此语项羽威名，布有成之）
恕Ｖ项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击坑章邯秦卒二十余万人。至关，不得入，又使布等先从间道（师古：微道）破关下军，遂得入。至咸阳，布为前锋。项王封诸将，立布为九江王，都六。尊怀王为义帝，徙都长沙，乃阴令布击之。布使将追杀之郴（布杀义帝，除了项羽的指令，有否私心？毕竟番君吴芮亦都长沙）。知
齐王田荣叛楚，项王往击齐，征兵九江，布称病不往，遣将将数千人行。汉之败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项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谯让（师古：谯让，责之）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项王忧齐、赵，汉王使韩信先徇赵、齐地，岂非去项王之忧？彼时争战形势确乎诡谲，今日之敌，明日之友，今日之友，明日之敌；主线还是楚汉相争，齐赵依违其间难左右逢源，此所以韩信即使背汉亦恐难自立），西患汉，所与者独布，又多（师古：重）其材，欲亲用之，以故未击。知
笳脚汉王与楚大战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者。”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能为我使淮南，使之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曰：“臣请使之。”乃与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因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为使（师古：此事正是臣所来欲言之）。使何得见，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乡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身负版筑（李奇：版，墙版；筑，杵），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师古：尽）淮南之众，身自将，为楚军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师古：谓尽举之，如扫地）淮南之众，日夜会战彭城下。今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阴拱而观其孰胜（师古：敛手曰拱，言不动摇，坐观成败）。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师古：举）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师古：负，加，加于身上），以其背明约而杀义帝也。然而楚王特以战胜自强。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还兵，间以梁地（服虔：梁在楚汉之间），深入敌国八九百里（张晏：羽从齐还，当经梁地八九百里，乃得羽地），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故楚兵不足罢也（师古：不足者，易也）。使楚兵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或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发兵而背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杖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汉王敬使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请奉命（干脆，说服其心也）。”阴许叛楚与汉，未敢泄。主
挤⒈楚使者在（文颖：在淮南王所），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师古：构，结，言背楚之事已结成），独可遂杀楚使，毋使归，而疾走汉并力。”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淮南，项王留而攻下邑（师古：县名，在梁地）。数月，龙且攻淮南，破布军。布欲引兵走汉，恐项王击之，故间行与随何俱归汉。
至，汉王方踞床洗（师古：濯足），而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出就舍，张御食饮从官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师古：高祖以布先久为王，恐其意自尊大，故峻其礼，令布折服。已而美其帷帐，厚其饮食，多其从官，以悦其心，此权道也。树达：高祖见郦生亦如此，岂郦生亦久王乎？颜说凿矣）。于是乃使人之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分布兵而与俱北，收兵至成皋。四年秋七月，立布为淮南王，与击项籍。布使人之九江，得数县。五年，布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殷反楚。遂举九江兵与汉击楚，破垓下（韩信、彭越、黥布俱会垓下，群狼斗虎）。
唬骸项籍死，上置酒对众折随何曰：“腐（师古：烂败，无所堪任）儒！为天下安用腐儒哉（师古：高祖意欲褒赏随何，恐群臣不服，故对众折辱，令其自数功劳也）！”随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陛下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淮南乎？”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淮南，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贤于步卒数万、骑五千也。然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图（师古：谋）子之功。”乃以随何为护军中尉。布遂剖符为淮南王，都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皆属焉。主
九年六年，朝陈。七年，朝雒阳。九年，朝长安。知
恐。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赐诸侯（师古：反者被诛，皆以为醢，刑法志云：葅音租，剁成肉酱其骨肉）。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师古：恐其收捕，即欲发兵反）。
赫对布有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姬侍王，从容语次，誉赫长者也。王怒曰：“女安从（师古：何由）知之？”具道，王疑与乱。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上变事，乘传诣长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师古：及其未发兵，先诛伐之）。上以其书语萧相国，萧相国曰：“布不宜有此（师古：不应有反谋），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师古：不显言其事）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已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知
之奈反书闻，上乃赦赫，以为将军。召诸侯问：“布反，为之奈何？”皆曰：“发兵坑竖子耳，何能为（发此言的一帮人，大概与吕后接匈奴书，众言讨伐之的一帮人同，专大言以惑媚君主，幸刘邦、吕后都是清醒之人）！”汝阴侯滕公以问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张晏：分）爵而贵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薛公曰：“前年杀彭越，往年（张晏：与前年同，文相避也）杀韩信，三人皆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其人有筹策，可问。”上乃见问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负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薛公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师古：辎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师古：谓布）计将安出？”薛公曰：“出下计”。上曰：“胡为废上计而出下计？”薛公曰：“布故骊山之徒也，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出下计（思虑所以出在心之所以主，如今之体育比赛，以为国争光相号召，非徒为高调，亦主心之所出，毫发间耳，所谓心危道微也）。”上曰：“善。”封薛公千户。遂发兵自将东击布。
独患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已死，余不足畏。”故遂反。果如薛公揣（文颖：度）之，东击荆，荆王刘贾走死富陵（师古：县名）。尽劫其兵，度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师古：二县之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师古：不聚一处，分而为三，欲互相救，出奇兵）。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师古：在其本地恋土怀安，故易逃散）。今别为三，彼败吾一，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二军散走。
遂西，与上兵遇蕲西，会罂（上竖旁各上下两人，下缶，无此字，暂以罂代）。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邓展：地名），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隃（师古：读曰遥）谓布“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战，破布军。布走度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旧与番君婚，故长沙哀王（师古：惠帝二年哀王回始立，此是芮子成王臣耳）使人诱布，伪（师古：诈为此计）与俱亡走越，布信而随至番阳。番阳人杀布兹乡，遂灭之。封贲赫为列侯，将率封者六人。知
同日卢绾，丰人也，与高祖同里。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晋灼：亲，父也；绾之父与高祖父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绾壮，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羊、酒。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避宅（师古：谓不居其家，潜匿东西），绾常随上下。及高祖初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封为长安侯。长安，故咸阳也。
项籍项籍死，使绾别将，与刘贾击临江王共尉（李奇：共敖子），还，从击燕王臧荼，皆破平。时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绾，为群臣觖望（师古：觖谓相觖；望，怨望。典：觖音决，不满）。及虏臧荼，乃下诏，诏诸将相列侯择群臣有功者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绾，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上乃立绾为燕王。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绾立六年，以陈豨事见疑而败。主
句人豨者，宛句（师古：县名，地理志属济阴）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及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豨以郎中封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边兵皆属焉。豨少时，常称慕魏公子（师古：信陵君无忌），及将守边，招致宾客。常告过赵（师古：因休告之假而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豨所以待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师古：言屈己礼之，不以富贵自尊大）。赵相周昌乃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盛，擅兵于外，恐有变。上令人复（树达：作覆，审也）案豨客居代者诸为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阴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师古：二人韩王信将）。汉十年秋，太上皇崩，上因是召豨。豨称病，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上闻，乃赦吏民为豨所诖误劫略者。上自击豨，破之。语在《高纪》主
g，�初，上如（师古：往）邯郸击豨，燕王绾亦击其东北。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绾亦使其臣张胜使匈奴，言豨等军破。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见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豨，而与胡连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兵击燕。绾疑胜与胡反，上书请族胜。胜还报，具道所以为者。绾寤，乃诈论他人，以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豨所，欲令久连兵毋决（晋灼：使豨久亡畔）。
嗤蹒汉既斩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豨所。上使使召绾，绾称病。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绾，因验问其左右。绾愈恐，閟匿（师古：閟，闭，闭其踪迹，藏匿其人），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汉族淮阴，诛彭越，皆吕后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绾果反矣！”使樊哙击绾。绾悉将其宫人家属，骑数千，居长城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高祖崩，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奴以为东胡卢王。为蛮夷所侵夺，常思复归。居岁余，死胡中。
岣吆高后时，绾妻与其子亡降，会高后病，不能见，舍燕邸（师古：舍，止；诸侯王及诸郡朝宿之馆，在京师者称邸），为欲置酒见之。高后竟崩，绾妻亦病死。
降，孝景帝时，绾孙它人以东胡王降（如淳：为东胡王而来降；东胡，乌丸），封为恶谷侯。传至曾孙，有罪，国除。古
，号吴芮，秦时番阳令也，甚得江湖（树达：谓彭蠡湖）间民心，号曰番君。天下之初叛秦也，黥布归芮，芮妻之（师古：嫁女与之），因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沛公攻南阳（树达：高纪云攻胡阳，属南阳郡，此云南阳，文异事同），乃遇芮之将梅鋗，与偕攻析、郦（师古：二县，属南阳），降之。及项羽相王（李奇：自相尊王），以芮率百越佐诸侯，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其将梅鋗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项籍死，上以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芮，徙为长沙王，都临湘，一年薨，谥曰文王，子成王臣嗣。薨，子哀王回嗣。薨，子共王右嗣。薨，子靖王差嗣。孝文后七年薨，无子，国除。初，文王芮，高祖贤之，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邓展：汉约非刘不王，而芮王，故著令中，使特王也；或曰以芮至忠，故著令也。师古：或曰是也）。”至孝惠、高后时，封芮庶子二人为列侯，传国数世绝。古
Ｕ哦赞曰：昔高祖定天下，功臣异姓而王者八国。张耳、吴芮、彭越、黥布、臧荼、卢绾与两韩信，皆徼（师古：要）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咸得裂土，南面称孤。见疑强大，怀不自安，事穷势迫，卒谋叛逆，终于灭亡。张耳以智全，至子亦失国。唯吴芮之起，不失正道，故能传号五世，以无嗣绝，庆流支庶，有以矣夫（师古：以其不用诈力也），著于甲（师古：令篇之次）令而称忠也（结论：忠厚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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