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情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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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情别恋

常文凤

2021.11.6

疑情别恋

文/常文凤

2011年春节，武汉军校学员高洪林放寒假了，此时已是农历腊月二十。从武汉开往邯郸的火车五点到站，在车站迎接的是华中制管厂的会计李妙香，司机是厂事务部的周天通。邯郸地处四省交界，车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雪后的天气格外清新，飕飕的北风凉滋滋的。高洪林出了站口，看见了李妙香，上前要拥抱，看见有位男子在旁就放弃了，车很快启动，开往华中制管厂。

到厂里已六点多了。周厂长特意在食堂安排了一桌酒席为高洪林接风，四个人边吃、边喝、边聊。高洪林寡言少语，但心里做事。妙香忙着端饭、上菜，有时坐下来吃点儿，在三个男人面前，感到有点害羞，说话很少。周厂长三句不离本行谈形势论发展。周天通是个酒鬼，别人吃，他不吃，一盅接一盅地喝酒，油嘴滑舌，开始说点捧场话，后来就说话不着边了。一会儿说周厂长聪明能干，这万贯家产的制管厂都是他的等等；一会儿又说妙香刚来厂是土里土气，现在打扮起来比城市的姑娘还俏……说得妙香急忙阻拦，可周天通说得更急了：“妙香是我们厂的大美人，是我们厂长的好妹妹，周厂长待妙香比亲妹妹还亲，妙香待周厂长比亲哥哥还亲。”

原因是这样的，周天通对妙香从思想上确有点意见，但说不出来。从妙香接替他当会计后，开始心里很高兴，像卸下一个包袱；可是，后来他逐渐体会到，这会计的宝座很重要，很受人尊重。现在可好，不用动脑筋发愁了，可也不受重视了。不受重视，就不受人尊重，内心产生怨气感。

妙香听周天通胡说八道，话中有话，心里很是着急，但又不能说啥。高洪林不吭声，看了看周厂长，是个年纪轻轻的英俊青年；看了看妙香，确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人，内心翻腾着：“大美人，比亲哥还亲，比亲妹还亲，厂长的妹妹……”脸色由低沉变得苍白。周厂长感到不对头，连忙解劝：“洪林，吃好了没有，累了吧？”高洪林应付着，心里还在翻腾：“大美人，比妹还亲，比哥还亲……”周厂长劝高洪林不要听周天通胡说八道，可周天通还说：“这可是真的。”急得周厂长没有办法，叫妙香、周天通领高洪林到会计室休息去。妙香把自己的办公室收拾好，让高洪林住进去，自己去女宿舍。周厂长本想进屋再跟高洪林谈谈，来到会计室喊了几声，没有应声，就回屋休息了。

再说高洪林到会计室后，妙香给他倒上茶水，放好被子，让他休息明天再说。妙香走后，小高心里充满了迷茫和困惑，听到周厂长的叫门声，故意不吭声，烦恼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走来走去想不出眉目来。看看妙香的账本，妙香确实是个能干的女人，字体清秀，再看她的东西，摆放得丁是丁卯是卯都十分整洁。见床头迭放着一摞衣服，顺手拿了一件看看——啊！是男人服装，褂子、裤子、秋衣，还有个裤衩！一定是周厂长的。心里堵得慌，不由自主地将衣服扔在地上。

小高想到去年假期，俩人相亲相爱的情景：今天去妙香家，明天妙香到他家；今天上县城，明天赶集镇；今天看电影，明天逛公园。又想到在高中校园里谈情说爱的情景。妙香虽然土气，但双眼有神，身样苗条，诚实善良。有一次，妙香坦率地对他说：“我是个农民，你可不能嫌弃我。”小高一再表示：“我给你说过几遍了，我爱的是人，而不是地位、金钱，你再说就是侮辱我的人格，对我不信任。”可是现在，妙香变了，穿戴变了，工作变了，对人的态度变了，不同宗族的哥哥比亲哥哥还亲，连衣服甚至裤衩她都洗，这关系能一般吗？我该怎么办？是我多心了吗？

辗转反侧，小高一看表已六点多，决定不辞而别。带上自己的东西，向汽车站走去。

李妙香七点多起来，刷牙洗脸后，来到会计室看到衣服撒了一地，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妙香感到很伤心，气得脸都变白了，不知怎么办。看到小高和他带的东西不见了，连忙打电话，小高不接，就给周厂长打，把情况说了一遍，请假回家看看。周厂长答应后，准备了一下就去汽车站追小高了。

小高坐在回家的汽车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妙香她变心了吗？不，妙香不是那样的人。我这样不辞而别，怎样向妙香交待呢。汽车开到了村外十字路口，小高下了车，放下行李提包，在那里漫步徘徊。

刺骨的寒风吹得他身体直打颤，猛然间小高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望着一边无际的原野，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他盼望着妙香能早些到来，解除误会，相互原谅。十点多来了一辆公共汽车，车停了，门开了，高洪林一眼就看到了妙香。妙香也看到小高，激动的心就要跳出来了，他喊了声李妙香，妙香两眼直望着高洪林心急地往下跳，脚踏空了，身体从车上摔了下来。小高连忙扶起，公交车司机也下来看是否伤着，没事就开车走了。

妙香帮着提行李提包，高洪林执意不肯，两人就这样一直对峙到家里。父母、哥嫂、妹妹见到他俩都回家来了，真是高兴。但见他俩都绷着个嘴不吭声，知道是闹气了也就离开了。又对峙了片刻，还是妙香先开口了：“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我怎么惹下你了？”

高洪林说：“我、我是生你的气，你怎么惹我生气，你知道。”

妙香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大丈夫男子汉应该讲清楚。”

高洪林说：“你有了比我更亲、更近的人，你为什么要到一个个体户的制管厂上班呢？”

妙香说：“你不要疑神疑鬼，我哥与周厂长是部队战友，我到周厂长哥办的制管厂上班有什么不好？”

高洪林说：“你周厂长哥是什么人你说过，是小偷、赌棍、二流子。是一伙没有管理水平、没有技术才干的烂摊子，是一伙妄想变富的恶棍。”

妙香说：“我还给你说过周厂长哥偷东西是误会，赌博已经改好了，是个有知识、有抱负、有理想的实干家。”

高洪林说：“你说他好，找他去好了。”

妙香说：“周厂长哥办的制管厂是正规的厂子，是各级领导支持、有正当手续的工厂。工人都是工作积极性高，思想进步，经过审查合格的待业青年。你这样诬蔑制管厂是不对的。”

高洪林说：“你周厂长哥有了钱，也离了婚，是一个不正派的人，你跟我好，以后就不许到他厂里上班，我会养活你的。”

妙香说：“我不知道周厂长哥怎么不正派，我相信周厂长哥是个好人。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上不上班由我来决定。”

说服不了妙香，高洪林就说：“我们还没有结婚，不行我们就分手好了。”

妙香气得哭了起来说：“你这个无赖，气死人了。”

俩人说的话，被在屋外的父母、哥嫂，还有从外来的邻居听到了。有劝妙香的，有吵高洪林的，一直到傍晚妙香才离开高家。高庄离李庄有五里地，妙香徒步回了家。

妙香回家后，又气又冻就病了，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李大伯听说女儿婚姻有变生气地说：“现在有的青年人，有了钱，提了干就离婚、退婚，看不起咱们农民，对这样缺德的人，散伙就散伙吧，没有什么可惜的。” 

过了三、四天，高洪林骑着自行车，提着几包点心，来看妙香。小高的来到，使妙香的精神好多了。她真想起来给高洪林好好谈一谈，无奈身体虚弱起不来。吃罢饭后妙香还不能下炕，小高多么想把心里话告诉妙香，并要她能原谅自己。但是，大伯大娘总在身边，也不好开口，感觉到太无聊了，就告辞回家了。

高洪林与妙香之间的风波很快就传扬出去了，本家的张二嫂把这件事告诉了从县城回来的丈夫，这位文教局的副科长听了，眼珠一转点子来了，想到有个组织部副部长的女儿长得不丑，就是矮了点，师范毕业分配到局里，今年二十四岁，还没有对象。这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即成全了两位年轻人，又巴结了领导。吃罢晚饭，两口子来到了高洪林家。高洪林下午刚从妙香家回来，心气正不顺。两口子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夸奖雪兰姑娘如何漂亮、贤慧，娶了组织部长的千金，转业回来工作那还用发愁？高洪林被他们的花言巧语说动了，家里的人也不反对，都说让高洪林看着办吧。高洪林告诉张科长，只要人家愿意咱往下边再说，再商量。张科长看到有想头，便骑上电动车飞快地向县城驶去。

已经是腊月二十六，文教局的机关里，远路的同志已回家了，近路的有的在值班，有的在准备年货，工作基本已经停止了。张科长到本科里看了看没有什么事，就找文教干事雪兰，没找到，便匆忙地向部长家走去。正好部长、夫人与雪兰都在，就把这桩婚事提了起来。高洪林，年方二十五，英俊潇洒，军校学员，未来的军官。一听条件，全家人当即表示同意见面。张科长心里乐开了花，满怀激情地赶回家，把确定见面的消息告诉了高洪林及其家人。全家人无法推辞，把见面相亲事情就定了下来。第二天张科长骑着电动车驮着老婆，高洪林驮着爸爸上县城相亲去了。

上午九点多到达县城，直接来到了部长家里。部长与夫人一看这位穿着军校学员制服的小伙子，心里就相中了，马上把俩人见面的安排定了下来。

张科长把高洪林叫到一个单间房里嘱咐道：“这是部长的家，可不能胡来。能攀上这样的亲戚，打着灯笼上哪找去？”一种无形的压力限制了他的情绪，约束了他的自由。

见面就在客厅。高洪林进到客厅，雪兰在沙发上坐着，寒暄了几句，便坐下了。高洪林看了看雪兰，烫发头，圆白脸，身形虽然瘦小，但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心里有了数；雪兰看到高洪林确是个仪表堂堂的军校学员，遂又担心怕人家看了嫌疑自己矮，就一直没有敢站起来，倒感到几份羞涩。高洪林感到拘束，不知怎么说才好。还是雪兰大方，先开了口。雪兰问，高洪林回答，话逐渐多了起来。雪兰主动说：“以后我们要经常在一块，这里就是你的家。”高洪林只是“嗯、嗯”地应答着，但他从内心里，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张科长把高洪林叫到一边，问：“高洪林，你准备给什么定婚礼物？”

高洪林说：“我什么也没有带，以后再说，现在还是不定好。”

“不行，得定下来。你看人家都愿意了，不定还说啥！带钱没有？”

“没有。”

说着，张科长从身上掏出一千零八元，说：“你把这钱给女方，就算定了下来。”

“我们还没有谈好呢！”

“你们不是谈好了吗？快去吧。”说着把小高推进了客厅。高洪林只好又回到了原处。雪兰也不吭声，高洪林就把钱放到雪兰面前，说了声你收下吧，就出来了。

这婚事就算定了。家里人都很高兴，中午，这位部长摆下丰盛的酒席招待客人。喝着丛台美酒，吃着山珍海鲜，大家有说有笑。唯有高洪林吃不下去，看到雪兰矮小的身体，想到妙香英俊健壮的身影，回忆起与妙香在一起的恩爱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何处理眼前的问题？看了看张科长滑稽而骄傲的脸型，又看了看那位副部长，肥头大耳，说起话来，官腔十足，心里油然生出几份反感。爸爸注意到了高洪林的行动与表情，但是也无法制止目前的局势。饭后，部长夫人高兴地说：“小高啊，过年没有事，常来这里玩玩，县城里有戏，有电影，要比你们农村热闹得多”。高洪林点了几下头表示同意。部长全家出门欢送。

张科长为部长办了一件大事，又得到了盛情款待，高兴得不得了。

过年这几天，高洪林思想很不愉快，不愿出门。如何处理当前的婚姻大事呢？摆在面前的道路怎么走呢？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过春节小高与妙香通着电话，妙香计划在大年初四来家相约，小高答应了。

初四这天，刚吃罢早晨饭，一辆吉普车停到了高洪林家门前，是部长的夫人与雪兰来叫高洪林进县城。他们初次来，由张科长领着来到家里，部长夫人就说：“小高你怎么不去呀，今天我们来叫你去县城玩。” 高洪林很难为情地啊！啊！回答。家人连忙端来糖果茶水盛情招待。这时候街坊邻居听说县城的媳妇来家相亲，门里门外好多人来看热闹。

也就在这个时候，妙香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高洪林家门口，看到这么多人，一打听，才知道是高洪林媳妇来相亲的。气得她脸色苍白，腿发抖，急忙调转车头往回走。有个邻居认识妙香，急忙告诉了高洪林，高洪林听了，慌忙出门去找，听说已走到村外了，又追赶到村外。妙香本来还无力地推着自行车走，听到喊声劲头也来了，骑上自行车猛蹬起来，喊叫声越来越小。面对着刺骨的寒风，高洪林的内心充满深深遗憾，眼里涌出泪水。身后有人喊他才醒过神来，在别人的搀扶下回了家，又被拉去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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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常文凤  中国乡村作家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作品《黄金缘》(改编成电影剧并央视六台播放)、《乡村故事》、主编《田园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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