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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娘的一封信
安然
娘:
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四十二天了。在这四十二天里，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常常，白日里恍惚，以为是场噩梦，梦醒后，您还好好在我身边。夜晚，却总是怎么也睡不着，要不就睡一两个小时后，又突然惊醒。
这段日子，我梦到了您五次。
中元节，那个思念故去至亲的日子里，我却没有失眠，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因为那个夜晚我梦到了您。
梦里，一座不太高的小山，山坡被各种树木覆盖，大多是我们北方的果树，也有南方的桔子，它们长得特别好，郁郁葱葱。山脚下，有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我和弟弟弟妹们在村口的树下闲聊，您从一个干净的小院落里推门走出来，穿着淡青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褐紫色的平底方口皮鞋，没有一丝病痛的样子，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姊妹几个。我看旁边的柿子树上结满了红澄澄的柿子，说"娘，你看这柿子长得多好，已经熟了，我摘一个给您吃吧？"您依然笑眯眯地说"行"。我伸手摘了一枚柿子给您，您一边吃一边说"挺好吃"……
梦里一点没有意识到您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也没有感觉您所受的那些病痛，只感觉到您的清爽快乐和安心，可不知怎么，忽然梦就醒了。
娘，我知道您是来看女儿了，您是不放心怕女儿难过，您没有给我悲伤的痛和泪，给了我一次快乐的相见，像过去的那些日子，平淡快乐。
后来的日子里，我又梦到过您四次。而那些梦里意识到您已经离开了，每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充斥着整个梦境。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自己在潜意识里也在逼迫自己，不得不去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每每翻开您的照片和视频时，我都会泪流满面。每次梦到您，更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我想您，又不知道该向谁诉说。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劝我:不要生气啦，我没事儿，你也不要生气了……给姑姑打电话，姑姑说:你娘已经走了，她不知道心疼你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为了孩子……给弟弟打电话，弟弟说:姐，我也想咱娘，但日子还要过下去，咱娘跟我说过一句话’儿啊，娘死了，你不要真生气，该吃吃该喝喝，你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任务要完’姐，我听咱娘话，再难受也得好好过日子，这样咱娘才放心嘞……
娘，我知道谁也难受，谁都劝我。但劝得了人，劝不了心，可能最脆弱的是您的闺女吧，只能自己一点点反刍思念的痛苦。
娘，女儿真的好想您！
您走的时候，给您买的油茶您还没有喝，第二天，从网上买的您爱吃的无花果和红心猕猴桃快递才送到……而现在即使去逛超市，看到您爱吃的东西，我也会忽然的难受。前几天甚至困惑了:走在街上，看到老人就会觉得，这么多年龄大的人，为什么才六十四岁的您就离开了？满世界的人，我却找不到您的影子……晚上睡觉前洗脚，想起给您洗脚的时候，您说我洗得最干净、擦得最舒服，您说，等您八十多岁的时候我都六十多了，还能照顾得动你不？娘，别说八十岁，就是九十一百岁女儿也照顾得动您。多想再给您洗一次脚、捏一次手，多想再喂您一次饭，娘，真得好想您……每每，听到一首歌、一句话或者看到一件东西，所见所闻，都会想到您，然后就觉得胸闷气短。想起以前看的好多可以穿越到过去的电影，明知道是假的，心里却好羡慕他们，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穿越到过去，再与您相见。
娘，这几天我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嗓子疼胸闷，想咳嗽又咳嗽不出，去医院查心肺都没事却呼吸困难。后来大夫说内郁化热所致，说跟情绪也有关系。娘，女儿知道您也不愿看到女儿这样，于是我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可是我依然想您，依然难过……
您离开的前一天早上，我推门进屋的时候，您坐在沙发上满脸痛苦，对我说"妮儿，给我些安眠药让我吃了吧，太难受了，难受得我想哭"我赶紧走过去扶您去床上躺下，说"娘，咱不哭，越哭对病越不好"拿了两粒吗啡给您吃，吃过药后您睡着了。每次吃完药您便昏昏沉沉入睡，神智不太清，而药效过去后您清醒了却又疼得难受。娘，女儿有时嘴拙，没有跟您说过几句体己话，弟弟那天的话也是女儿想说的:娘，爹娘养儿不容易，孩儿是娘的心头肉，孩子和娘心连心儿，知道你疼，病疼在娘身上也痛在儿心上，若能替儿就替，可是没有办法呀………
没有办法，娘，真得没有办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却无法降伏上皮样肉瘤这个可恨的恶魔……
那天下午您气色特别好，父亲给您擀了面条，我给您做了打卤面，您吃了一碗，说"早点回去吧妮儿，你还得接孩子，路上慢点，明天还来不来了？"我说:咋的能不来呀？我就是专门伺候你嘞！
娘，女儿不知道，这一面就是咱娘俩最后一面，这句话就是最后一句话……
娘，女儿开始慢慢接受您的离去了。昨天我去咱家看父亲，回来的路上，走到老北环时，忽然看到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路边的栾树上，眼前一片金黄，如同天堂的颜色，隔着车窗玻璃依然能感觉到温暖，我把车停在路边，闭上眼睛，想象着是您的手在抚摸我的脸庞，那一刻心里舒展了好多。娘，您是离开我们了，但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天堂里，您一定很快乐！
娘，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将是女儿这四十二年来过的第一个没有您的八月十五，但女儿相信您一定在天堂慈祥地看着我们……
娘，女儿好想您！真的好想！！您说的那句话我一直记着"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好好过"娘，女儿听话，一定。
想您的女儿
于二零一八年八月十四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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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英，笔名安然，公务员，虽已近不惑，却自感仍是一小女子，性格开朗，忙碌的工作之余，喜欢用歌声和文字丰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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