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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川汉铁路的背影(上)‖黄荣久


      这是一篇长达1万4千多字的文章,作者黄荣久先生分为六个篇章来给大家讲述一段鲜为人知的封尘记忆:一、爷爷、我和行署交通局长与川汉铁路;二、大洋彼岸的美国客人与川汉铁路;三、詹天佑与川汉铁路;四、黄家老屋与川汉铁路;五、黄花与川汉铁路;六、大清王朝与川汉铁路。


    小编将分上、中、下三个部分给大家分享。感谢您的保持关注!

01

爷爷、我和行署交通局长与川汉铁路

      据父亲讲,爷爷和川汉铁路有过很深的交集。其实,他们的交集在现代人看来,不光简单,而且无聊。因为爷爷仅仅是给雾渡河段邓家坪和茅坪河两个工程司的工友们讲过不少故事。讲故事对现代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但是,在那个非常单一的年代,在无数人天一亮,眼睛一睁,就干活;天一黑,灯一熄,就睡觉的时空里,能够有个人把自己眼睛以外的事情讲给你听,并且编剧一种类似好来坞大片的故事,横刀立马在每个不乏丰富联想的脑海时,那种感受,恐怕今人打死也没法领会其中的奥妙。藉此,爷爷在那些几乎被隔绝在线条一样的工地上的工友们中间,成了一位神奇的人物、仅仅因为爷爷脑子里装载了为数可观的故事。藉此,爷爷的故事把他与川汉铁路关联起来。让后人得以此为入口,窥见一条路的真正背影。


       同时,爷爷也因为故事,走进了川汉铁路,反过来成了众邻乡亲川汉铁路的解读者。特别铁路没修完便下马了。山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找爷爷问个究竟。爷爷并没有沉浸在他所了解的细节,然后滔滔不绝。他只是不无悲凉地说:原来,这条铁路本就是承载着大清王朝气运的一条路。

晓峰河川汉铁路桥墩

       在乡里人看来,爷爷的话压根就等于没说。他们往往会刨根问底。但是,爷爷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惋惜里。他仍然坚持他的表达方式。即便他所表达的观点,在现代人看来,不无肤浅之感,但是,如果我们把他仅仅放到一个乡村的乡绅的思绪里,那种洞见力,显然会如同川汉铁路中一样蜿延深邃于时间的旷野。爷爷的意思,就是大清王朝如果从入关时间算起竟是中国自秦之后存续时间最长的一个朝代。可是,时间最长并不能说明它的制度和文明程度比其他朝代更具优越性。恰恰相反,正是这个王朝在很多方面走向历史死胡同之后更是登峰造极,错上加错。说到这儿,或许很多现代人不会相信,这个对历史朴素的认识,会出自中国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里的老人,我为之自豪的爷爷。

川汉铁路上风垭山峒遗址

       朝廷到底错在哪里?小时候我也会像那些乡人一样,经常缠着大人寻找答案,可父辈们说,这些都是听爷爷讲的,爷爷是一切问题的答案之源。而更多生活在乡村的老百姓只对像《三国演义》、《水浒传》、《东周列国》等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感兴趣。至于朝廷如何更迭,哪个皇帝坐位,似乎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他们只爱听讲古(讲故事),不论当朝。若是有人给他们讲古,倒是特别兴奋的事情,让他们一天下来不吃不喝都行。

       后来,上学读书时,读到四川保路运动这一课,我萌生了想弄个明白的决心。但那时“革命”比上课更重要,“斗争”比弄清历史上一条路与一个王朝的关系更为重要。因此,整个学期结束时,教科书还在运往学校的路上,直到第二学期上学时,再找老师要那些历史课本,可是它们早已被老师拿去糊了板壁屋的寝室。最多只能在走进老师的寝室时,慌张地瞄一眼墙上的那些文字,那里面,仿佛有一条漫长的铁路正在墙上睡觉或者轰然前行。

清江坪川汉铁路涵洞

       从部队转业后,我对地方史和民俗史一直投以极大的热情来关注,时时追问:现在的大宜昌市所管辖的夷陵区、兴山县、秭归县到底还有多少川汉铁路遗址散落在荒山野岭之中,锈迹斑斑隐没在杂草丛中,或者遗址以公路、以高楼大厦的面容,改头换面面向世人,或者成为悄无声息的隐者埋葬于大山深处……还有多少个不为世人所知的“或者”,这些一直成了我心中的疑问,有时我像丢了魂似的,到处找它,揣摩它,打探它,因为,它是宜昌近代史的一个缩影,也可以说,是宜昌近代抵近工业文明最直接的写照。在经济落后的乱世中国,先辈们对进步与繁荣的追求,是执著而可敬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省下达宜(昌)秭(归)公路改造计划,被改造的正好是川汉铁路上风垭隧道遗址这一段,全长3.88公里。新的改造计划将使唯一保存完好的上风垭隧道荡然无存。也许是我从小就对这条路有一种未破解的迷一直被缠绕的原因,也许还保留着军人的一种特质,看到省下达的这份改造任务通知书的当天晚上,我竟然斗胆地夜闯宜昌地区交通局局长陈天赐家里,请求他迅速向省交通厅汇报,争取改变省道宜(昌)秭(归)公路上风垭段改造设计方案,并说若因这段公路的改造,将百年川汉铁路最重要的上风垭隧道遗址消失,历史罪人的帽子谁能戴得起?当时我鲁莽的举动并没有激怒这位老领导,反而,老领导听得十分认真,当我说完后,这位可亲的老领导拿起电话给即将接他位的郭文局长说,请他专程去一趟省厅作个专题汇报,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护好川汉铁路这个唯一没被破坏的隧洞。

川汉铁路上风垭泂遗址

       从陈局长家里回来后的那天夜晚起,几乎天天都在盼新的改造方案,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工程迟迟没有动工,我开始坐卧不安了,茶饭不思,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因自己稚嫩的举动影响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改造计划?1992年春节刚过,当上风垭这段公路正式破土动工改造时,我主动请缨到工地一住就是40多个日日夜夜,直到隧道口镌刻的李稷勋的题字“上风垭山峒”、“宣统二年六月”、“秀山李稷勋题”、“李稷勋印”、“戊戍传胪”没受半点施工损坏,才离开现场回到办公室。在后来数次的保护川汉铁路建议方案送出去后盛开的不是鲜花而是无花果,我的心头一直堵得慌,我伫立在川汉铁路的一段隧道前临风遥想,冬日并不温暖的阳光果然让人体会到了北风的凛冽,然而,更让人透心寒冷的却是身边这位百岁老人的无奈与沧桑。一阵微风吹来,我的心也好像从历史的洞口中看到了它所历经的一切,从这黑黢黢的洞口里释放出来,洞前泪水汪汪,四周枯草莽莽,似乎在诉说它一百多年来的沉寂历史。

川汉铁路上风垭泂遗址

02

大洋彼岸的美国客人与川汉铁路

       其实,这也难怪。任何一段历史都是一面镜子。

       每座名城,都有代表自己城市风貌的历史文化名片。

      在宜昌,有距今约20万年早期原住民“长阳人”在此活动;有距今约8000年前新石器时代人在此繁衍生息;有距今2400年前则开始出现了政权和城市,宜昌自古就是最宜人类居住的宜人之城,昌盛之地。战国时代即为楚蜀间一大都会,秦汉以来便为历代郡、县、州、府所在地;也因有世界历史文化名人屈原、中华民族团结使者王昭君、中华民族伟大母亲嫘祖而瞩目辉煌,宜昌由此进入到有史可考的文明时代。

       在宜昌,还有“挟名山而兼大川,拥有自然而富人文,显外美而蕴内秀”的山川文化;兼具巴风楚韵的巴楚文化;盛产故事歌谣、活现巴楚遗风的民间文化;也有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欧阳修、杨守敬等在中国文化史上享有盛誉的众多文化名人,或生于斯、长于斯、宦于斯,或过往三峡、流寓驻足,激发灵感,挥洒诗歌而积淀形成的名人文化;有自然文化,也有工程文化;既有物质文化,也有人文文化;既有传统文化,也有现代文化,独步天下的三峡大坝,冠绝长江的三峡人家,正在建设中的“中国第一”世界一流的钢琴之都、诗歌之城等等,这些丰富多彩的文化资源相互融合,交相辉映,共同书写了一幅异彩纷呈的人文画卷,堪称集各类文化形态之大成的文化博物馆。

       正是有太多的让宜昌人引以为傲的辉煌历史,忽略一下对晚清时期这条有始无终的半拉子工程遗址的保护也在情理之中,毕竟100多年的川汉铁路遗址是分散的,形态也不像西陵峡口的葛洲坝水利枢纽那样壮美。

       让历史再次回放到2006年3月,两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得知自己的祖国又在湖北宜昌开始修建宜(昌)万(重庆万州)铁路,专程从大洋彼岸的美国回到当年由祖父亲笔题写并保存完好的“上风垭山峒”前。 两位老人一位是李宗仪,她是美国华盛顿大学医学中心研究员;另一位是她的丈夫赵天池,美国华盛顿大学物理系教授,李宗仪夫妇来宜是寻访祖父李稷勋曾任大清帝国川汉铁路宜昌总理时的足迹的,并带来了当年祖父留下的相关川汉铁路文史资料。

       公元2010年12月22日上午10:18分,伴随响亮的汽笛声,恩施至宜昌东4806次首发旅客列车从恩施站快速向东飞驰,标志着我国地质条件最为复杂、修建难度最大的铁路——宜昌至万州铁路胜利通车。而宜昌至万州铁路胜利通车,长江流域沿江铁路贯通,中国铁路东西南北主动脉实现全线贯通。而这条路早在一百年前已经开始修建,这一“修”就修了一百多年,这条路的历史巨变,正是中国彻底摆脱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从半封建半殖民地走向独立和繁荣的见证。

      如今,宜昌至重庆、成都西南方向的铁路都己建成通车,一个世纪的川汉铁路梦终于实现了,可我仍然固执的不知疲倦的在百年时空中穿越。(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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