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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川汉铁路的背影(中)‖黄荣久



西陵书香

      这是一篇长达1万4千多字的文章,作者黄荣久先生分为六个篇章来给大家讲述一段鲜为人知的封尘记忆:一、爷爷、我和行署交通局长与川汉铁路;二、大洋彼岸的美国客人与川汉铁路;三、詹天佑与川汉铁路;四、黄家老屋与川汉铁路;五、黄花与川汉铁路;六、大清王朝与川汉铁路。


    小编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给大家分享。今天继续分享(中),感谢您的保持关注!

川汉铁路的背影(中)‖黄荣久

03

詹天佑与川汉铁路

      时空再次拉到一百多年前,在绝大多数国人还不知火车为何物,铁路为何物的时候,詹天佑就调动了四万多名铁路工人,从北方来到南方,在宜昌至秭归的崇山峻岭一线排开,寂静的山乡一时间人流如织,炮声隆隆。可以想象,当时那肩挑背扛的劳作场面,是何等的悲壮感人。这场面,让我想到了童年时代看到从宜昌至西北口的修路场面,没有开挖机械,就用钢钎和铁锤打炮眼;没有炸药,就土法制药;没有碾压工具,就将山上的巨石取下来打成四方或圆形,在巨石边上打成孔,将绳索穿于其间,众人喊着号子同时抬上,同时放下,就是靠着这种压力往下夯实路基;没有运输工具,就在路上铺好湿润光滑的黄泥巴,浇上水,再从山上砍来木料做成杠撬,众人用绳往前拉……在那个没有大型筑路机械设备的落后年代,靠的是体力,是冒险。不知有多少个先辈们的尸骨被抛进深山荒野。

      火车是舶来品,和它一起进入我国的不仅仅是火车制造,铁路运行的技术,还有车站建设,包括车站的设计模式等,我国早期的火车站建筑,无论大小等次,都具有浓厚的欧洲建筑风格,尤其是欧洲哥特式样。在西方建筑中,数罗马建筑较为我国国人接受和欣赏。在公元前一世纪,古罗马便是横跨欧亚非的大帝国,经济文化实力强,无论是宗庙建筑,还是城市公共设施,规模都很宏大,而且气势雄伟,尤其是后期,用混凝土取代石料,完善了拱卷和穹顶结构,在世界各地颇为风行。晚清时期的“宜昌火车站”、“晓曦塔火车站”、“黄家场火车站”、“张家口火车站”就是一个见证。

川汉铁路黄花场车站

黄花场川汉铁路桥墩

       詹天佑,这个与中国铁路紧密相连的名字,连同他亲自设计组织施工的“京张铁路”、“京奉铁路”、“川汉铁路”等标志性铁路工程深深的烙在中国人的心目中。


       十九世纪中后期,铁路的发展与兴盛成为世界强国社会发展的一项重要标志。作为东方大国的清王朝,至1895年4月《中日马关条约》签订时,全国铁路只有460公里,主要集中在京津地区。1895年7月19日,光绪皇帝颁发诏书,提出“力行实政”,把“修铁路”放在具体施政的第一位。朝野官员也纷纷上书奏请修筑铁路事宜,于是津卢(天津到卢沟桥)、卢汉(卢沟桥到汉口)、津镇(天津到江苏镇江)、粤汉(广州到武汉)、川汉(四川成都到湖北武汉)、关内关外等多条线路的修筑提上日程,然而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后,大清帝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巨额的战争赔款与大兴铁路对外的借债,使得西方各国列强对大清国的干预,渗透到各个领域。作为铁路工程师的詹天佑亲历了各国列强对中国铁路的蛮横与霸道的全过程,他深感国家的危机之深,中国铁路的前进步伐是在内外交困的国际环境里向前蹒跚而行的。

黄花场川汉铁路桥墩

      1896年,詹天佑出任锦州铁路工程师,负责关内关外铁路修筑工程,全长296公里,这也是他投身中国铁路事业主持修筑的第一条铁路线。这条线于1899年暑期建成通车。


     接着,詹天佑承担了从沟帮子至营口的支线修筑任务。正当詹天佑在营口支线铁路即将竣工的时候,1901年,他接到朝廷调遣,来到南方江西萍乡,负责主持修筑萍醴铁路。

      1903年7月,新任四川总督锡良,顺应舆情奏请朝廷自办川汉铁路,得清廷批准。次年1月,在成都成立了官办川汉铁路总公司。锡良与湖广总督张之洞商议,川汉铁路自宜昌,经夔门、万县、重庆、内江达成都一段,全长约1175公里由四川人负责修建。1907年3月,川路公司由官办、官绅合办改为商办。川汉铁路改为商办后,列强夺路之心日益嚣张。四川民众切望川汉铁路迅速动工以抵制借款卖路阴谋。在川汉铁路预定的三段工程中,宜万段“山路崎岖、嶂峦峻置,屡穿洞凿岩,其工程最难”。但川路公司董事会因先修成(都)渝(重庆)、渝万(州)两条铁路线,材料运输十分困难,决定从宜(昌)万(州)段开始修建。这不仅在路程上给自己出了难题,而且在选聘工程技术人员,特别是聘请主持如此险峻的总工程师也出了大难题。

      1907年初,护理川督赵尔丰以“此路关系西南大局,未可轻率。但本国于工程有经验者推詹天佑一人”。于是川督赵尔丰电请清邮传部派詹天佑为川汉铁路总工程师,主持川汉铁路宜万段工程。

      1909年10月,詹天佑在京张铁路的南口举行通车典礼,11月下旬从北京来到宜昌,正式就任川汉铁路总工程师兼驻宜昌会办,在宜昌两河口(今属黄花镇)设工程局,并将京张铁路的一批工程师相继调往川汉铁路宜昌段开展工作。12月28日,川汉铁路宜昌到归州(今秭归县)段在宜昌举行开工典礼。川汉铁路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在这样的山地修铁路,对詹天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但作为当时铁路技术领域里地位最高的大清国人詹天佑深知自己亲自主持施工的成败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他日夜坚守在铁路工地,从测量开始,他带着助手,在宜昌至归州的崇山峻岭里爬了一遍又一遍。每天兴冲冲、劲头十足的一头扎进工地,与工人打成一片,成了浑然一体的其中一员,经常带着技术人员亲自筛道砟、抬枕木、钉道钉。他这个“五品顶戴”的末代清朝官员,经常和工人吃住在一起,并不去管别人的说三道四,而在那个等级积习深重的时代,官民等级是森严的,只要大小是个官儿,就不能跟平民百姓滚在一起,而詹天佑有时竟去睡那简陋而又霉味很重的工棚。

      按詹天佑主持制定的修筑计划,首段工程先修筑宜昌至归州一段,160公里工程全部开标招商承包,并分为10个工段,分派工程师分段负责。参加筑路的工人达4万多人,施工场面十分壮观。

       正当川汉铁路宜万段工程在艰难中前进时,即将摇摇欲坠的清朝政府迫于西方列强的压力于1911年5月9日宣布“铁路国有”政策。20日,清朝邮传部大臣盛宣怀与英德美法四国银行团在北京正式签订借款合同,两湖境内粤汉、川汉铁路修筑权正式收归国有。

       川汉铁路被迫停工,前功尽弃。詹天佑对朝廷的这一作法义愤填膺。他在1911年5月21日给川汉铁路副总工程师颜德庆的信中写道:“邮传部正在收回所有铁路(干线)是善是恶,终将有报。我强忍着不做任何评论,而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洞悉此事”。清王朝的这一决定扼杀了四川民众自办川汉铁路的爱国热情,也扼杀了伟大爱国工程师振兴中华的事业。他不能不以极端悲愤的心情与清朝决裂。1911年6月7日,詹天佑致电川路公司:“路归国有,失信天下,协力抗争,坚决保路。”詹天佑的这一举动更加支持和坚定了四川保路运动的开展,大清帝国终于在由保路运动引发的武昌起义的烈火中走向覆灭。

川汉铁路上风垭山峒遗址

04

黄家老屋与川汉铁路

       如今有人说:川汉铁路遗址是宜昌独有、全国罕见的铁路工程遗址,它见证了中国铁路建设发展历程,见证了中国由封建专制向民主共和的历史变革,见证了宜昌乃至三峡地区的开发开放史,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和遗产意义。

     也有专家说:保护好这笔遗产,是对历史的尊重,对先辈的敬畏,对大宜昌文化的珍惜与保护,对宜昌铁路发展历史的深层研究,对宜昌这片故土的深深的挚爱。

       多年以来,我对宜昌历史有些热衷,以致对宜昌的铁路发展投入了极大热情进行关注,由此我对川汉铁路遗址的关注由肤浅变得精微而细致,由外向内深化,由刻意变成自然了。

      因历史的厚重、因这段铁路历史的悲壮、因今人承接前人的铁路事业、实现前人的梦想等诸多因素的叠加,使现在川汉铁路的名气越来越大。每一段历史的背后一定有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些故事,不管是政史还是民间谈资,但一样有生命力,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世界里延续。

       历史的记忆是由于人们接受了对历史事件的叙述而形成的。主要意识形态在对历史事件的叙述中起着决定的关键性的作用。文献、档案等文字资料主要集中于政府层面和社会精英的政治活动,通常成为宏大叙事的资料来源,即使对这些政治活动尤其是细节,光靠档案有时也是无法了解其详的。而丰富的历史细节不仅有助于对历史真相和本质的认识,有时甚至还会改变对历史本身的看法。

     我想,这就是民族的东西和民族的魂灵。于是乎,我像旅人根据炊烟寻找村落,牧人根据蹄迹寻找失落的羊群一样,顺着这条路,也顺着夷陵区的黄柏河、兴山县的香溪河和长江西陵峡在百年的时空中穿越。

       旅人找不到村落,起码可以找到半间草棚;牧人找不到羊群,至少可以找到一片草场或泉眼。而我在这些百年遗址的背后最终寻找到了几件川汉铁路的背影。

       历史,永远都以真实的面目在那里淡定地与后人对话。只是,后人带着什么眼光、什么热情、什么思维来审视历史。川汉铁路遗址一直都在说话,在娓娓申诉,可惜只有申诉方,没有被诉方。后人在抹掉遗址眼泪的同时,也要看看今天的惊喜。再回到历史的静态遗址,来想想所谓“历史的真相”永远都是相对的,永远受限于观察角度和现存历史资料。一件,濒临消失的川汉铁路“公事房”——黄家老屋的故事。还有一件,黄家场为何改为黄花场。

      黄家老屋“公事房”是川汉铁路建设中的一个缩影,她见证了100多年前大山人对铁路的企盼与支持,对朝廷的忠诚与依靠,尽管朝廷朝定夕改的政令没让山里人见到火车是什么样儿,但他们仍津津乐道的守护着曾经的喧嚣。

川汉铁路黄花场车站

      黄家老屋“公事房”位于夷陵区雾渡河镇观音堂一组26号。背靠青山,宜巴高速穿顶而过,座南朝北,北岸为宜(昌)兴(山)公路。这里曾因黄姓人多,不知从哪朝哪代起,村中一条河就叫黄家河了。河两岸住的人家叫黄家寨,解放后为黄家河大队,再更替为黄家河村委会,至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这里很多美好的故事已悄然消逝,人群渐疏,村庄老去。世世代代生于斯、劳作于斯的农民,舍弃了自己的家园,奔赴一个个未知究竟的梦想而去,黄家老屋在一种生活方式汹涌而来的都市文明面前迅速衰落、消逝。这些空寂的老屋和地名也许是他们数千年生存形态的最后一抹痕迹。政府对他们的原始村落、村名再次进行了变更,世世代代的自治组织也因时代的变迁而终止。

       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如今为何再次走进人们的视野,被再次提起?小小山村竟然浓缩了100多年前一段与推翻封建王朝的重大历史事件有着一些密切关联的事件。久远的历史给这个原本平淡的黄家老屋披上了神秘外衣。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日渐破落,加之屋后新建宜巴高速造成的山体滑坡使黄家老屋的半壁房屋全部倒塌,留下的是残墙、檐木雕花楼阁、杂草,还有半壁残垣的古房,濒临倒闭的古墙,在风雨飘摇中坚强地挺立着,历史的雕像用这种断臂的姿势来诉说关于它的故事。

川汉铁路黄花场车站

      老屋成就辉煌人生,人生成就百年老屋。著名作家冯骥才说,民居与经典的历史建筑不同,它一半是物质的,还有一半是非物质的人文,沉甸甸的厚重而独特的历史人文!如果说坐看百年沧桑,为黄家老屋赋予一份历史的厚重与沉朴,在黄家老屋上百年的历史传承中,最有名的莫过同治与光绪年间,因黄家老屋走出的黄中炳的父亲上下几代人,在当地更为黄家老屋平添了一些传奇色彩。

      今年80岁高龄的周乐林老人讲,从他记事起就听老人家们讲述黄家老屋曾经的辉煌。黄中炳的父亲是黄家老屋的典型代表,他是清朝同治至光绪年间的一个官员,至于官做到几品不得而知,但那时见官大一级,下官就得去奉候,县老爷都得经常到他府上拜见黄中炳的父亲。从现存的黄家老屋大门的门枕石可以看出,黄家老屋曾经的主人确实当过官,而且还是个文官,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时代,从房屋的建筑形态就可以看出是文官还是武官。门枕石为方形即为文官,形如砚台;门枕石为圆型为武官,象征战鼓。黄家老屋的右侧还有一个花园,如今花园早已不存,已被村民杨贵昌建了新宅。

       黄中炳虽不像他父亲那样有显赫的政治地位,但在旧时的雾渡河一带还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习武,一对滚石三百多斤,他双手可以轻轻举起,就在黄家老屋旁至今还保留着骑马练箭的马道子痕迹。因有文化,他教过书,百姓不欺,与乡邻和睦相处,乡里乡亲对他都十分敬重。

  黄中炳有个儿子,叫黄显申,没有子承父业。据说黄显申性格十分坦然,他读了一辈子书,当初家人和乡里都要他去考举人,可说什么他都不去。

       农忙了,夫人叫他去耕田,牛不走,他就对牛说:“打你心不忍,不打慢慢行”。夫人虽是三寸金莲,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时也难免与黄显申发生争吵,每当争吵时,黄显申则伸出双手作暂停状,说:“夫人,这句话吵错了,应该是……”斯斯文文“掉书袋”,最后弄得夫人只好一笑了之。

        黄显申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叫黄仲先,是个读书人,当过私塾先生。因红事支客、百事都管的礼仪样样都会,据说村里若“老人”了,可为逝者唱跳丧歌三天三夜不重复,还传说由他作的祭文无人不落泪而闻名乡里。二儿子黄举伯,当过清兵,因难受军中之苦回到乡里也做过私塾先生。三儿子黄鼎久,一直在国民政府当差,经常穿行在宜昌城与黄家河之间,在黄家河有家有夫人,在城里也还有一房二姨太。解放时被镇压执行了死刑。四儿子黄能乾,解放时被划为地主。四个儿子满堂子孙,现分布在宜昌各地。

       1909年12月,因川汉铁路10个工程段同时开工,经过黄家河的是第五段,箭楼子至下马粮坪,这个标段跨宜昌县(今夷陵区)、兴山县两县境内,苏以昭为这个工段总负责。这段路有一个很大的隧道叫东(宜昌县旧称东湖县)兴(山县)岭隧道,也叫花梨树隧道,山洞长度6000公尺,工程艰险,为宜昌至归州间一大关键性工程。为便于协调跨区域的工作,需要在黄家河一带找一个办公场所,苏以昭正在发愁时,就是这个平常斯斯文文的黄显申说话了:“修铁路亘古未有,虽是朝廷的事,是大事,是公家的事,能把铁路修到这里也是我们的事,只要苏公子(苏以昭)用得着,我倒愿意拿出房来做公家的事,要几间给几间”。黄显申的慷慨解了苏公子的难,同时,第五工段在这里也演绎过不少美妙动听的爱情故事。

      黄家老屋公事房之名就这样渐渐的成了当地的一个地理文化标志,说的多了,久了,它便自然而然演变成为一个地名。川汉铁路下马了,然而,“公事房”这个地名并没有随之下马,且一直沿用至今。

       黄家老屋的故事似乎远不止于此,在以后的百年岁月里,其奕奕神采仍然吸引着众多的目光。2002年7月,杨子江音像出版社出品了一部《故乡的老槐树》的MTV,这首歌由徐晓光作词、王原平作曲、张宏光编曲,著名歌手刘红燕演唱,摄制组专程慕名到黄家老屋拍摄外景,黄家老屋被深化了,也诗意了《故乡的老槐树》的内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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