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0年，中国平安入股1号店那一刻开始，这家公司的命运其实已经难以自控。
“是假消息吧？”听到还在1号店的同事说，沃尔玛要把1号店卖给京东的消息时，曾在这家电商公司工作的黄雷还觉得“这不可能”，因为此前沃尔玛花了5年时间增持1号店的股份，直到去年7月才从其创始人和中国平安手上购入了最后的49%股份，把它变为全资子公司。
6月17日传言刚刚出现时，1号店的前员工们都还在朋友圈里询问此事的真假。那天，1号店的高管们还在朋友圈里转发1号店6·18跟京东比价对抗的消息，1号店现任的CEO王路还在其中一条下点了赞。这似乎是一种非正式的辟谣。
京东又消灭了一个对手，多了一个队友。
然而传言成真。6月21日凌晨，京东和沃尔玛正式公布，沃尔玛把1号店出售给京东：京东将拥有“1号店”的品牌、网站、App，沃尔玛将继续经营1号店自营业务，并入驻1号商城。作为代价，沃尔玛获得京东约5%的股份（约为94.7亿元人民币）——这远远低于之前传言的400亿元。
按照艾瑞的数据，2016年第一季度，1号店的市场份额，就相当于京东的5%。这意味着在这场交易中，沃尔玛并不强势，没把1号店卖出更多溢价。而腾讯把电商业务（主要资产是易迅）卖给京东时，再加上2亿多美金，就获得了京东20%的股份。易迅当时的市场份额仅相当于京东的10%。
“蛮伤感的，”黄雷说，当这个消息最终坐实，他和前同事们感觉，1号店会像曾经的易迅一样，“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Bug一早就在了
四年多前，当黄雷加入1号店时，这还是家让他“感到特别自豪”的公司，“觉得去了很棒的一个企业”。
2010年之后的那几年，1号店不仅是上海最好的两家电商之一，放在全国看，也是排名前列、最有希望成为平台级大公司的电商公司之一——它主营的商超品类作为大众消费品，既能吸引大量用户，又能被大家反复消费。
选择商超品类是把双刃剑。坏处在于，这类商品单价低、利润薄、运费贵，在价格竞争激烈的中国电商业中，亏损在所难免。正因如此，2010年时，亏损并急需资金的1号店拿了中国平安的投资，平安占股8成。也就是说，1号店掌控在两位创始人手里的时间，只有头两年。
获得资金和平安支持后的1号店，当年交易额超过8亿元，相比上一年涨了超过 17倍多。之后两年也继续疯狂增长，2013年时，它公布的交易额达到113亿元。交易额大约为当年京东的1/10。
由于要“尊重沃尔玛”，1号店在2014年年末发布会上未公布自己的年营业额；2015年年末则未开发布会。
对消费者来说，1号店是一家商品丰富，进口食品做得尤其出色的电商公司，在上海、北京这种大城市送货速度也很快。但是在背后，由于亏损、1号店管理团队和大股东平安理念不和，平安分别于2011、2012年两次把部分股份转给了在中国经营不顺、电商上也无所作为的沃尔玛。据媒体报道，在第一次转让时，平安就已经获得了10倍收益。
在烧钱量巨大的电商行业中，引入投资、创始人股份被稀释在所难免。不同之处在于，创始人的控制力、是否能握有超级投票。据称，1号店的两名创始人持股比例大概为一成。1号店在2015年7月被沃尔玛买走全部剩余股份时，1号店的联合创始人于刚和刘峻岭也离开了“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情感，吃饭、走路、做梦都会想到”的1号店。
在1号店两名创始人的规划里，1号店还是要追求扩张。在2014年年底的1号店发布的战略，没有地域扩张计划，已经被外界认为保守，但其创始人于刚还是称，1号店2015年要在生鲜品类上扩张。而生鲜是一个需要重投入的领域，至今生鲜电商公司们也基本都是在亏钱的。
与此同时，沃尔玛在全球都在关店、削减成本。沃尔玛本身的人事变动，也对1号店造成了影响。2014年，沃尔玛的全球CEO，以及中国区CEO都换了人。有媒体称，1号店此前跟沃尔玛达成的共识，难以再执行下去。
1号店两名创始人去了壹药网。壹药网的前身2010年时被1号店收购，2014年时从1号店体系里剥离了出去。而这一次，于刚和刘峻岭对这家新公司有了超级投票权。
抛弃1号店
看衰沃尔玛收购后前景的1号店员工不在少数。1号店内部普遍认为，这是“外行领导内行”，沃尔玛不懂电商，也不懂中国；而将取代原创始人出任CEO的王路，在中国媒体行业做了20年，没有电商经验，出任前是CBSi（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全球副总裁。由于CBSi在中国的发展主要是靠收购和整合，当时已经有人猜测王路出任，是为了帮1号店卖个好价钱。
1号店上海办公室楼下是个商场，黄雷发现，沃尔玛全资收购后，下午两三点时，楼下咖啡厅都是1号店来喝咖啡休息的员工。总监级别的中层走的人不少，不少部门没有人管。“那时大家都很消沉的。”
1号店本来离职率就不低。沃尔玛2012年将股份增持到51%后，派来了人力、财务的副总裁，开始从这两端控制成本。“1号店离职率高在上海是有名的。”黄雷说，上海但凡有点规模的互联网公司里，都有1号店的离职员工。上海的互联网公司喜欢来1号店挖人，而且天猫开始经营天猫超市后，也看上了1号店的人才，产品采销体系尤其是离职重灾区。
全资收购后一个月，王路在一封内部信中也提到，“管理团队和员工队伍有少数同学选择了离开”，1号店在“在加紧寻找业界精英，补充我们的各级团队”。
2015年的电商业，两大巨头京东和阿里的竞争重点之一，就是商超品类。天猫超市一边不断给消费者补贴，一边在建设自己的仓储配送体系。京东在每场大促中，都把商超作为重点品类。
这年的第二大事，则是海淘兴起。进口食品，尤其是进口牛奶，是各家海淘公司都在销售的爆款商品。但在海淘大战中，1号店并没有作出成绩，反而因为其他平台销售按行邮税计费、价格有优势的进口商品，被抢走了部分市场。
1号店之后很少在媒体露面，少有促销活动。“就像消失了一样，”黄雷说。过去一年，1号店的百度指数在持续下降。在地域上，1号店也没有再新建仓库，收缩为主做上海地区。
未来的命运交给京东
沃尔玛显然不打算在中国电商业自立门户了，虽然1号店自营的业务将依然由它经营。沃尔玛山姆会员商店将在京东平台上开设官方旗舰店，将使用京东的仓配一体化物流服务。它们将在供应链端展开合作，包括扩大进口产品的丰富度。过去，1号店在采购时，由于有沃尔玛的背书，的确更受品牌商尊重，但1号店跟沃尔玛的采购体系并未打通。
沃尔玛此前就试图做O2O，推广自己的App，从门店配送货品给消费者。现在，沃尔玛把中国实体门店接入京东投资的众包物流“达达”和“京东到家”，尤其是要通过“京东到家”配送生鲜商品，2小时到家。
在电商业格局已定、盛行并购、资本讨厌烧钱的今天，这获得了资本市场的认可。消息宣布当天，京东股价收盘时上涨了近5%，而沃尔玛略涨了不到1%。
至于1号店的未来，是让京东在华东地区跟天猫超市掐架时更有力。
（应采访对象要求，黄雷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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