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文化更为系统：多个领域数十项内容
一个地域文化，是否具有凝聚力，就要看这个文化本身是否具有比较系统的文化特征。以地域文化潮汕文化为例，潮汕文化就包含了多个领域的数十项内容：潮汕方言、潮剧、潮汕民间文学、潮州音乐、工艺美术、民居、饮食文化（特别是潮汕工夫茶）、民俗等。这些文化内容，组合成了潮汕文化的独有景观，由一个个各有不同的文化符号集合组成了潮汕文化系统，成为潮汕人的精神支柱，也成为潮州人自我身份识别的重要依据。而且这些文化符号，其实自身就是一个不小的系统，即以其中的潮汕方言为例，潮州音共有八个音调，掌握这八声的拼读，则可以很大程度学会潮汕方言。即如潮汕工夫茶，也有一整套的程序和规划。也就是说，潮汕文化在多个领域都有一套相对完善的文化符号，并进而形成系统的文化特征。在中国范围内，一个民系能有自己的戏曲、音乐、民间文学、民间艺术、饮食等特征，即已显示其民系文化系统较为完善。文化系统的完善，则方便系统内同种文化人士的互相认同，而这种文化认同的加深，则使文化系统内的人群更为团结，也更有凝聚力。
潮汕文化是汉语文化的子文化：受其制约，也享其便利
潮汕文化和很多地域文化一样，也是汉语文化的子文化，即使潮汕文化也有其个性化的独特一面，但是总的来说，依然是脱不了于汉语文化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是居于核心地位的。比如各种礼俗制度就与均体现了“和”“忠”“孝”“礼”等思想精神，比如潮汕茶道更体现一种和谐的精神，比如潮剧中的很多戏目，也是根据其他民系的曲目进行整理和改编。比如清明祭祖及各种拜老爷，除了对于求知的敬畏，也是一种忠孝节义的体现。其习俗和做法，其实与汉族其他地方的习俗并无实质差异。
而且我一直认为，要成为最有竞争力的文化必须具备的二个核心条件，一个就是文字，一个就是宗教信仰。比如以色列，这个国家的建立，大部分原因是信众对犹太教超千年的坚持和固守。而文字，则是一种历史、文化、政治等的记录和传承，也是一种文化传承和发扬的根本。中国的很多地域文化文字使用的都是汉字，宗教信仰依然是儒释道合一的多元文化信仰，这些均削弱了这些地方文化的扩张能力及凝聚力。因而，各个民系虽然各有其精彩的文化演绎，有其丰富的内容，有一套相对完善的文化系统，但在文化总源头上，其实终极的文化核心都指向儒释道合一的中华传统文化，都属于汉语文化系统内的另一个子系统。正是这样，各个民系之间形成了以汉语文化的互相认同和共识，各大民系之间的交流和沟通也展示出“无障碍”的特征，也更加方便各个民系的交流和融合，各个民系也可以同享汉语文化圈这个大系统所带来的种种便利。
潮汕文化系统松散的表现：容易被其他文化融合
另外，必须指出的是，一个文化系统，如果没有文字和宗教的支持，则其发展及传承会大打折扣。如文化系统更为完善的苗族，苗族所特有文化符号包括有苗族服饰、苗医、信仰等，其中仅苗医一项，就说明苗族历代传承的强韧，也说明其文化系统更为完善。但因为苗族没有文字，其文化传承就被大大削弱，并进而呈现一种容易被融合的特点。
在这方面，潮汕文化也有类似的表现。比如潮汕人一到外地，很容易就接受新的思想和文化，也很容易就接受其他的生活方式，并融入当地社会，以各自的智慧和能力，通过自身的拼搏奋斗及资源融合，成就一些事业，并在新地域定居，成为新文化的样本。但这些国内或者海外的潮汕人，已相当多融入当地的文化圈子，潮汕文化对其来说，只是一种文化记忆及身份象征而已，早已没有接受潮汕文化的影响，也并非文化意义上的潮汕人。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这种看似严密的系统其实是很脆弱的。不独潮汕地区，中国很多民系文化，其实都有这个共性，一方面有自己的特色，甚至有严密的文化系统，另一方面就是非常容易被另一种文化干涉和融合，甚至当现实需要更强烈时，文化个体对这种融合还是主动的，积极的。比如客家人嫁到潮汕地区，久而久之就会接受潮汕文化，比如广府人娶了四川人，生活在广州地区，久而久之四川人也接受了广府文化而放弃了四川的地域文化。然后，居住在客家地区而讲潮汕话的人，最终也会被融合为客家人。这也是很多地域文化无法扩张的根本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外出的潮汕人因为曾经对潮汕文化的认同，外出后也会念念不忘潮汕文化，但是，不少潮汕人的后代却对潮汕文化缺乏一种强烈的文化认同。即使父母深为教导潮汕文化，这些潮汕人的后代在离开潮汕这片土壤后，也无法全面接受潮汕文化，他们接受的也只是新地域新生活新文化，成为新文化的新成员。而这些外出潮汕人的后代，也仅是在祭祀或其他必要时候，也会与潮汕产生微弱的关联，对潮汕文化已没有太大的热情。特别潮汕话，很多潮汕人的后代，都不大会讲了，而潮汕话，就是一个最直接的身份识别系统，如果一个人不讲潮汕话，周围其他潮汕人也极可能不认同这个人的潮汕人身份。
这也同样说明，潮汕文化（其他民系文化也多是如此）的根基较浅，传承缺乏动力也难以扩张，是一种较为松散的文化。
潮汕文化的保守：地域的封闭与人才的流失
在文化上，潮汕文化更亲近闽南地区，但是因为方便统治、潮人民风勇敢等各方面的原因和需要，潮汕一直在行政上隶属于广东。潮汕地区文化和地域上更亲近福建却与福建在行政上分开，在行政上属于广东又与省会相距遥远，且文化上广府文化与潮汕文化也有差异，这种极大的反差造就了潮汕省尾国角的尴尬地位，使潮汕地区有一种被冷落甚至被遗忘的趋向。但是，也正是这种冷落的地位，逼迫潮汕人的开展更多的自我保护和文化认同。又因潮汕地形一面环海数面环山，内部更为封闭，更有利于一个系统文化的形成（如果一种文化经常受到另一种文化冲击，二种文化就可能融合或者一方被消灭）。因而，潮汕文化的形成其实也有天生的优势，而这种优势在长期的发展中，也渐渐成为一种文化，显示出独特魅力。
总体而言，潮汕文化因而更为系统，因而也更不容易进行改革。对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系统，要进行一方面、一个领域的革新比较容易，但要对所有系统的各个方面、各个领域进行革新却不容易。而任何一个方面或领域的革新失败，则会成为不能革新或不能再次革新的最好理由。
另外，潮汕地区地少人多，很多人出于生存和发展的需要，都向外发展，并被新的文化所接纳。而潮汕地区又有浓厚的“多子多福”的思想，造成了一轮又一轮的人口膨胀，也造成了一轮的人口流失，这也反过来激发生活在潮汕的潮汕人的文化认同，加深了潮汕人对于潮汕文化的自卫和坚守，甚至出现了被受诟骂的排外现象。其实这种排外的现象，是一种文化自卫、文化保护的自觉现象，也因为文化系统构建的严密使得这种文化保护在潮汕地区更容易实现，地域上潮汕地区处于较封闭地区也有利于这种保守文化思想的发展。
潮汕文化共同的文化身份识别方式比较多（潮汕方言、工夫茶道、潮菜等），其内部文化认同的共识不断得到强化，因此，保护自身文化不受攻击和影响就是所有成员潜大的文化使命。也因潮汕文化更为系统，因此识别外来文化个体和文化现象也相对容易。因而排外现象就会发生在潮汕人身上。如果一个人不懂潮汕文化，特别是不会讲潮汕话（潮汕话被视为潮汕文化认同的一个标志），在潮汕当地会被另类看待。而对于非潮汕籍的外来者来说，因为潮汕文化规则繁多，要接受潮汕地区这么多的文化信息也很不容易（光是一个潮汕话就要学很久），所以要融入潮汕文化也是相当不容易的，这也助长了潮汕文化的保守态势，使潮汕文化在潮汕地区呈现强势文化特征。
正是各种原因造成了潮汕文化的保守，而这种保守也使其少受其他文化的入侵，因而潮汕地区历年来在保持中华传统文化方面也是独有一帜的，当然也长期存在一些可以说是“封建思想”的残余。比如潮汕地区依然保持着清明祭祖的自觉性（以前土葬现象非常严重），也存在一定程度的“重男轻女”现象，虽然在计划生育政策下，很多潮汕人还是坚持此前的“要传香火”的思想，为生到男丁而不惜违反国家法令。此外，潮汕地区因为海洋文化的影响（勇敢、冒险而缺乏安全感），对于各种神秘力量也更为推崇，对于各种神、佛等，均是“见之就拜”，“敬之仰之”，不拘类别，形成了让很多人不得其解的“拜老爷”现象。而这种做法，在很多人看来，也是极为保守的（当然其中也有非遗因素）。
一般来说，一个文化系统形成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就难以更改，从而使优秀的、先进的文化难以介入。潮汕文化形成后，其保守的特征使得其在新旧文化交替之时，这种文化自卫情绪就会明显地抗拒，阻止新文化的融入，也阻止了新机会的来临，甚至影响了一方的发展。比如汕头与深圳同为特区，深圳更为包容开放，也就获得更多支持，而汕头则因接受外来文化缺乏热情，而一步步失去机会。
潮汕文化的激进：商业热情大爆发，创新创业不拘一格
有些朋友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潮汕人在内是一条虫，在外是一条龙。这个原因其实很好解释，因为潮汕文化较成系统而繁杂，很多事情都有其体例和规则，如果在潮汕地区开展工作，则会受到潮汕文化的影响，受到这些规则和体例的制约，从而造成了工作停滞不前的现象。反过来，离开这个环境后，如果新的环境更为开放包容，很多潮汕人没有了条条框框限制，个人的积极性会被大大激发，他们被压抑的热情和能力就会得到释放，会以更大的热情去开拓拼搏，有所作，并转化为各种商业价值。这就如深圳市的快速发展一样，当时划成特区时一片荒芜，没有更多的文化和规则，更适合新文化新思想的融入。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开拓创新的思想和行为才更为被激励，最终深圳才获得更快的增长，并成为世界瞩目的地方。
且潮汕地区历来地少人多，向外拓展空间成为必选项。不少潮汕人外出发展多是事出无奈，甚至是抱以非成功不回乡之心，正是这种意念催生了极大的斗志，并形成了迸发的力量，以各种各样的开拓创新方式，在各行各业有所作为。因而潮汕人也兼备了开拓冒险的性格，而这种开拓冒险的精神，则更为激励潮汕人去接触新的领域，学习新的文化或知识，融入新环境和社群，并进行各种创新革新，而这种做法，更符合现代商业的规则精神，更有利于在商界的发展和壮大，因此，在商业上，潮汕人也有更多出彩之处。如李嘉诚、马化腾、谢国民等，均是代表人物。在“全球华人富豪榜”中，按富豪们的籍贯分析，以潮人的经济实力最强，有60人榜上有名，占富豪榜的1/6，总财富达820.5亿美元，占财富近1/4。据介绍，在香港的上市公司中，有1/3是潮商名下的企业。
凡有潮水处，就有潮汕人。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一方文化造就一方人才。潮汕文化的形成，有其历史、地域、政治等原因，潮汕文化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渐渐形成了相对完善的系统，这些系统下的各个文化现象或文化符号既展示了潮汕文化的精彩（英歌舞、工夫茶、潮州方言等），形成了潮汕人团结而有凝聚力的社群品格，也滋长了潮汕人排外的情绪。另一方面，潮汕文化系统缺乏核心支持（没有宗教和文字），也极容易被其他文化所融合，甚至被淘汰。在文化上，表现极是保守，在商业上，则更为激进。这些看似矛盾的东西，其实都可以从文化的角度去诠释。
可喜的是，近年来潮汕地区交通发展非常迅速，揭博高速、厦深高铁等陆续开通运营，潮汕地区与其他区域的联系将更加密切，在这种情况下，其他文化也会不断涌入，新一轮的文化融合也更可期待，潮汕的发展或将因为时代的发展，而呈现新的活力。
注：本文采用图片，均为当天沙龙现场图片。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