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还在与一个朋友相互谈及对教育的理想。我们都认为目前的教育体系过于封闭，无论是观念还是操作，都欠缺改变，因此最好可以引入外部的刺激，以促使其变化。
后来，我们给几所学校设计了一些课程和活动。在这些设计中，我们希望增加交互性。我们去除了对课堂的控制因素，隐性的加入了流程和标准。因为每个小孩子都不一样，所以课程就是一段共同的旅程，作为设计者，我们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希望能在每一个环节上都可以有万千变化。
拔高一点说，这其实有一种哲学思考在里面。就是希望在学校中稀释掉教师的权威感，包括对学校已有空间的一些运用，也是想让儿童能够参与创造那些本应属于自己的课程和活动方式。
但后来发现，大多没有什么用。我们去的时候谈的很开心，但后来很多学校根本没有做任何实质反应。
我想这是因为不能落地操作么？于是去询问，结果也不是。回答模棱两可，但我想他们的意思大概是“可以操作，但你懂的。”
这几天翻看伊里奇《去学校化社会》，他说“现代教师有三种职能：监护人(custodian)、说教者(preacher)和治疗专家(therapist)。”由于他们掌握了道德权威和惩罚权，所以“当教师集法官、思想宣传家和医生的功能于一身时，……教师对于儿童自由的限制比法律更甚。”
他举例说，“一个在考试中投机取巧的学生会被告知，这种行为违反纪律，是道德败坏的表现，在人格上是可耻的。”对这种判决，在学校的学生几乎是无能为力的。
我想这种结果就是我们想力图去掉的，即在学校里面，应该没有绝对权威，在人格尊严上，尤其应该平等。而我们目前的师范教育不太关注这个，为了管控班级秩序和教学效果，对权力的运动非常多样。我们增加交互，增加学生参与的方式，就是希望教师可以不去施行羞辱、冷暴力等权威压制。
我们认为儿童进入学校是为了自己学习来的，而不是为了教师与其父母。很多教师和家长以“对孩子未来好”来要求他的成绩，但当你为此对他的人格进行羞辱和压制时，其实对他的人生来说，比学习成绩差更具有毁灭性。
而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个人对未来教育的期待很简单，就是希望教育出来的孩子们有可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至少他具备这样的勇气和去学习改变的能力。如果有创造的欲望，当然更好。但看看我们现在的教育形式，如果让孩子从小都生活在管控的环境中，怎么去做到这一点？
我后来想，那些回答我的学校领导们虽然没有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认为，我们所做的交互设计是对现有教育秩序的一种冒犯或挑战。甚至是对学校管理和教师教学的过分要求。
我也慢慢明白，当一个秩序渐渐固化时，就会创造各种无用的环节，这些环节虽然让事情变得繁琐复杂，但也可以使其中的每个人都逐渐找到自己的舒适区，因而加固秩序的稳定性。在学术上，这叫做“帕金森定律”。
教育以及学校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如今也变得如此了。所以我们看到数十年来各种各样的教育改革，都无功而返。原因何在？就是他们都是这个体制的受益者，所做的大半都是技术上的变革，从来没有涉及到里面的核心要素，更不会抛弃如今的教育形式，从人的根本处去颠覆一种既定的可能。
所以当你向教育改革者去问：学校一定是这种形式么？教师一定需要存在么？学生必须坐在那里学习么？课程一定要这么设计么？……他们总会睁大了眼睛问你：是不是太激进？改革还是要慢慢来的嘛。
目前这种教育制度所造成的果实，的确仍然是现今社会秩序的实际创造者。我们如果重新去确定一种秩序，必然会受到阻击。但也正像伊里奇所说的那样：真正的变革，将会来自更多人的参与，时间是制度保守者永恒的敌人。我一直相信这一点，只要越来越多的教师愿意蹲下来与孩子谈话，愿意把他们当成人格平等的人来看待，未来就一定有希望。
相对学校来说，孩子们本就更应该拥有创造自己人生的权利。未来是属于他们的，我们应该告诉孩子们，你们的人生应由自己创造。我们所做的就是守护，绝不是扼杀。
扫码加入小密圈，目前在读的书有五册（六到八个月读完）：
伊里奇：《去学校化社会》（这本书是教育从业者必读书目之一，且简体版刚刚出版。）
罗杰斯：《自由学习》 （这本书是心理学必读书目之一。）
《蒙特梭利幼儿教育科学方法》
《教育社会学：人物与思想》
《斯滕伯格教育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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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极：独立教育媒体人，独立教育策划人。
地点：重庆。关注教育，关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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