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没有紧要的事时，常常是这样：在暗夜里和素未谋面的几个熟恁的心灵闲闲对语。人很少，至多不多二三，隔的时间也不一，或连续接着，或竟是久久无动静，半晌，才发一语。有甚要紧的事呢？不过是些天长地久以前就隐埋着的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03：18，一个熟恁的朋友传过文章来，正看着，另一端也有人打过一句话来——那是个不羁而佻脱的心灵，属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我亦看过她的脸相，有睥睨众生的冷漠与骄傲。心中突地一动，想，如有一日与这样一个女子面对面坐着，那将是如何？印象里，她是喝酒又抽烟的，如陪她喝着抽着，那又将如何？
一边还看着半篇文稿，一边遂有些恍惚：“成夜与些不识面孔的人，在一起卿卿我我。”
她笑：“呵。这就是网络了。只是一些符号在交流。”
也不过短短两三句，便即转去别的话头。
仿佛不经心的藤蔓，偶尔相遇，转身又爬到别的壁墙上去了。并无纠缠。
我仍旧看那篇文章。仿佛是远远站着，看有人低了头坐在音乐一角，研究那方淡绿的纸笺。意象很遥远，一切都在水面迷离浮荡，我永远辨不清、辨不清，雾里看花的黯然与疲倦。
“你须得会做戏，”不论在何时，我都会猛地想起未谋面的乌这句警人的话来。
“你须得会做戏，七分眼表示纯情，三分表示欲拒还迎——”
这是至理名言。面对面时，免不了要做戏罢？
须得着锦衣绣衫，眉角带笑，至不济也须做出些表情来，绝不能怔着一张脸，或冷笑，或叹息。
眼前有些跳动的字，非常热闹，关到最小之后，它们就不见了。然后在另一页拉动滑干，看那些自己不会动的字，它们不动，所以显得安静，不会逼得我作仓皇的跟随。有时侯转回头去，从头看那些曾经跳动的字，觉得离自己十分远，笑与怒，都沾染不到身上。象荷塘月色的那一刻——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无端地沉溺于如此寂灭之境。夜漫长，没有任何期望，随意穿梭于惯去的熟识地方。
有时遇见一些陌生人，看一眼，完全没有印象地错肩而过。
不知为何，热血仿佛已经流空，惊艳仿佛已是许多年前的事，或者世间殊色诚然是少？或者此心已然太倦？或者只因，只因我知道，有一些熟识的灵魂永远在彼地徘徊，想要现身之时会径自低问：你在么？千山万水，同样隐匿在黑暗里，一意孤行的灵魂。
良夜何其。
黑暗隐没了我们的眉眼，剩下一星半星声音在夜里飘浮，偶尔碰一下，够了。
但有时，如此时，竟忽忽心动，渴望与他们有朝一日面对面。
都是些我所挚爱的灵魂，在想象里有各式清素的面孔，简约如白纸，因白纸是最美，可发挥无限想象力。想，会否与他们一起尖啸，或者静坐，或者骑一辆三座两座脚踏车沿海岸线边漫行。恨与人纠缠，所以素来习惯独行，而于此静夜，忽然渴望与他们同行了。
作者：任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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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之间有淡庐
隐居于文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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