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文学，阅读人生，用清白之眼、草木之身、慈悲之心体悟生命中的明亮与阴影。亲爱的朋友，你好！欢迎热爱文学、热爱诗歌、热爱生活的你，阅读我推出的系列读诗文章，让我们一同放眼世界文学、品读经典诗歌。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德国最伟大抒情诗人荷尔德林精神失常后在小阁楼里写下的诗歌《塔楼之诗》，以及对这首诗歌的解读与感悟。
《塔楼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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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尔德林（德国）
译者：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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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旅迥异
犹如歧路，或群山的亮光。
我们此地之所是，神于彼处
能以和谐、永恒的奖酬及宁静充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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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人们快乐，试将如何询问？
是否他们也为善良，循美德而生存；
如此灵魂轻快，而哀怨更稀
信仰为此所承认。
不才
谦顺者
荷尔德林
荷尔德林（1770年3月20日-1843年6月7日），古典浪漫派诗歌的先驱。出生于德国内卡河畔的劳芬，3岁时候丧父。毕业于图宾根大学神学院，与黑格尔、谢林为同窗好友。26岁进入法兰克福一个银行家的家中做家庭教师，并爱上女主人；两年后与男主人发生争吵，离开法兰克福。后又在瑞士和法国波尔多做过家庭教师。在32岁的时候徒步走回故乡，出现精神失常。34岁时得到友人帮助进入图书馆工作。36岁又住进精神病院。大概不到一年后，精神完全错乱，生活不能自理，剩下的36年都在一个塔楼中度过。1843年6月7日逝世。荷尔德林在生前并未获得多少认可，逝世近一个世纪后才获得巨大的声望，被公认为德国最伟大的抒情诗人，成为诗意、浪漫、纯粹的代名词。
荷尔德林有许多著名的诗篇，今天选择这首他精神失常后在小阁楼里写下的诗歌，主要是因为被这位生活都不能自理却不妨碍他用文字的方式追随神灵的虔诚诗人所感动。荷尔德林在木匠家的小阁楼里总共生活了36年，在这36年灰暗又澄明的岁月里，诗人总共写下了35首诗歌。这35首诗歌被统称为《塔楼之诗》，是诗人在精神失常后与自然及神灵完美融合为一体的最好证明。今天这首是其中之一。记得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歌的时候，就被第一句“生命之旅迥异/犹如歧路，或群山的亮光。”深深吸引。荷尔德林只用一句，就精确描绘出了最为真实又充满诗性的生命体验。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无不是充满歧路，又点缀着光亮的。“我们此地之所是，神于彼处/能以和谐、永恒的奖酬及宁静充实之。”其实伴随我们生命之旅的，除了明亮与黑暗，还有我们无法触及却存在于我们周围的神灵。神灵始终于我们同在，并时刻庇佑着我们。这首诗的第二节抛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问题，那就是“倘若人们快乐，试将如何询问？”用俗世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似乎是一句废话，但是诗人认为的“快乐”是真正意义上的快乐，不是我们常以为的用物质堆起来的欲望。欲望的满足并非是真正的快乐，因为欲望永远没有满足的那一天。这时的荷尔德林已经不复当年的热血，年轻时的荷尔德林曾发出过“这样贫瘠的年代要诗人何用？”的经典疑问，只是后来的他不再怀疑诗人的用处。在荷尔德林看来，诗人应该是神与人中间的桥梁或纽带。荷尔德林在他著名的诗歌《人，诗意的栖居》中写道：“我真想证明/就连璀璨的星空也不比人纯洁/人被称作神明的形象。”从荷尔德林对人生的实践中我们完全可以说，荷尔德林证明了人可以比星空还要纯洁，他就是神明在人间的最佳形象。关于“快乐”的疑问，诗人马上就给出了答案，他写道：“是否他们也为善良，循美德而生存”。“善良是”快乐”的最好来源，甚至是唯一来源，只有“循美德而生存”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如此灵魂轻快，而哀怨更稀/信仰为此所承认。”只有这样，灵魂才会变得轻盈，悲伤才会逐渐消散；只有这样，神灵才会承认我们的追随，才会认可我们的虔诚。了解过荷尔德林的读者应该都知道，荷尔德林对古希腊情有独钟，根本的原因就是诗人对神灵义无反顾地追随。他也将这个思想告诫年轻人，在《致青年诗人》一诗中他告诫年轻一代的诗人：“请心地纯正，如古希腊人一样/对诸神要热爱，对世人要心怀善意！”以及成为名言的“若是大师使你们怯步/不妨请教大自然。”荷尔德林是一个无可与之比拟的用诗歌的表现方式追随神灵的虔诚者和谦顺者，他直接将“不才/谦顺者/荷尔德林”这种在我们看来属于诗歌之外的部分浑然不觉地与他的诗歌合为一体，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又动人心扉。
整首诗用最简单、最纯净、最虔诚的语言写下了这位伟大诗人在患病的日子里唯一的精神归属。荷尔德林在他的《故乡》一诗中曾经写道：“因为诸神从上天赐给我们火种的时候/同时也赐给我们痛苦/因此痛苦永存。我是大地的/儿子，我拥有爱，同时我也拥有痛苦。”或许这位“大地的儿子”只有在追随神灵的道路上，他拥有的痛苦才不会显得过于沉重和黑暗。36年失去理性的他，身体里只剩下了诗性与神性的光辉，这是多么让人肃然起敬，又让人泪目。黑格尔在一篇文章中是这样总结荷尔德林的诗歌与其人的：“荷尔德林的诗作受诗的天命的召唤身不由己地表达出诗的本质。对我们来说，荷尔德林是真资格意义上的诗人之诗人。”我想，荷尔德林的这位同窗好友准确概括出了诗人写诗的缘由及其诗歌的本质，不是因为其它，只是因为“受诗的天命的召唤”。
荷尔德林影响过太多优秀乃至于伟大的诗人。比如里尔克，他在整理荷尔德林诗歌的那段时期，写下的很多诗歌就是深受荷尔德林的影响，字里行间不乏荷尔德林的影子。还有茨维塔耶娃，她给高尔基写信，可是信里满篇都是在说她读到的一个叫荷尔德林的诗人，并将与其和歌德并列。在这里，我特别想说一下在中国八十年代诗歌繁盛的创作热潮中，涌现出的“太阳的儿子”——海子。对中国读者来说，提到荷尔德林就不得不提到海子，同样，提到海子也不得不提到荷尔德林。因为荷尔德林是海子最崇拜的诗人，是海子在诗歌创作道路上的精神导师。海子曾写道：“从荷尔德林我懂得，必须克服诗歌的世纪病——对于表象和修辞的热爱。必须克服诗歌中对于修辞的追求、对于视觉和官能感觉的刺激，对于细节的琐碎的描绘——这样一些疾病的爱好。”因为读到荷尔德林的诗歌，海子猛然间发现了长期普遍存在的诗歌创作病症，于是海子又写到：“从荷尔德林我懂得，诗歌是一场烈火，而不是修辞练习。”正因如此，在读海子诗歌的时候，我们会清晰地感觉到海子是用生命在写诗。或许有很多人觉得海子在诗歌技术上没有那么突出，比如近几年走红的诗人余秀华就说，海子的诗歌不如她的。其实这是因为有很多人并不懂得诗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包括一些诗人。海子的诗歌有一项后来所有诗人都没有达到过的高度，那就是诗歌中洋溢出的，不，是喷涌出的将诗歌视为血液视为生命的热情。海子诗歌中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地下喷射出的一粒粒岩浆，火热，滚烫。海子诗歌中的这种独特又纯粹的气质，来源就是荷尔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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