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雪

天还亮着的时候，想出去走一走。不为别的，到处还有雪。

走在雪上，我知道了今天的出来走一走，不是走路，而是走雪。我所走的地方，有扫过雪的方便之路。我想走雪，而不是出来走路。于是我只在雪上走。

我知道，我走的依然是路，路在雪下，雪覆盖了路，没有地，没有路，雪无以覆盖无以铺白。那样的雪，我走不上去，也不可走。

也许这很勉强，但还是让我按照所愿走一走吧。我走了太多的路，即使十分干净，也还是遍地灰尘。我是在走路，也是走在灰尘里。我看不见灰尘，只看见路。我为看见的路一直在走，走了几十年，走了差不多一辈子。

我所走的路，每一条都有它们的起始，也都有它们的终点。那是路的规定，想想我所走的，从来不是从一条路的起点走到它的终点。我不过是走在路上。走在路上的我，又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但我必须走，也只能在路上走，只能走在路上。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我有走不完的路，没有一条能通向我的终点。

我越来越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或者我不想再走了，或者我没有路可走了。我只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因为一出门，我就要走路。

只有雪可以把人世间的一切化成一片白茫茫，雪把插入云霄的高楼，把喧嚣的轰鸣埋进漫漫的白色里，雪用白茫茫让世界重回天地间。

这时候，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走在雪上，路不在雪下，也不在我的脚下。

202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