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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我一生(长篇小说)

69

一个人带着他自有的福气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自己不知道他有这个福气。作为父母,每生下一个孩子,他们没有在事先有做父母的准备。这个准备对于一个做了父母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爹和妈只是在他们的孩子出生那个瞬间才有了这个桂冠。很多人在做了很多年的物理性父母之后,才慢慢进入真正的爹妈角色。母亲的给孩子喂奶,当爹的抱着孩子哄他不哭,这是鸡和狗都会做的事情,这样的爹和妈,不是人的特权。为人父母,真正的意义是给了孩子一定的福气。这个福气,在他们孕育这个孩子的时候,已经将它根植于一个孩子尚待成形的胎气里。如今,人类用仪器把一个受精卵清晰地拍摄成像,演义了它的运化过程,这个所谓的发明,把人类带到了抛弃真正意义的生命的境地,从一开始,一个新生命就被定义为一个活物,而他作为生命本质重要部分被文明忽略了。然而,我们从来不知道这个忽略。更不知道忽略的是什么。

我从周宗一的爹给他的那本周家庄村史这件事,发现了这一忽略。当然,这一发现,还与周宗一读那本书有关系。表面看,这件事是一回事,其实周老师给他儿子那本书是一回事,而周宗一读那那本书是另一回事,这件回事之间有着很大的悬殊,周老师不知道,周宗一也不知道。所以,小说的真实性到了这个时候,作为小说的作者,我必须对这两个人物负责,把他们对自己的不明白描写出来,这是一个小说写作者的责任之一。同时,小说的写作者,如果没有自己的发现,只是一味地去按照故事去描写他的人物,他会有一种乏味的感觉,这种感觉迟早会影响他的写作,影响到他自己的定位,一旦他为此而写不下去,或者感觉写作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等于他自己抛弃了自己。这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等于自杀。一个真正的小说写作者,不会让自己自杀。因为他不只为自己负责,还要为他的小说,或者说他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负责。他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相对于他自己的存在,可能要重要得多,原因很简单,他小说里的人物和故事比生活里的真人真事更重要。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以为生活里的自己是真实的,这个以为是多么地可笑,多么地荒唐。如此以为的人,看不到自己的真正存在,看不到自己在生活中是多么地可笑和荒唐,因为他们把自己的真和假,虚和实颠倒了。把假的当作了真,把真当作了假。小说的写作者,要把这一个颠倒再颠倒过来,这是一件怎样的事情,只有小说的写作者自己知道。

然而,一个小说的写作者,并不是在他写小说前就看到了生活的真或者假。他先是看到了生活,并对他看到的生活有感觉。这种感觉把他带到了写小说的路上。这条路不容易走得下去,也不容易走得通。这要看他在这条路上走的时候,有着怎样的造化,所谓的造化就是他在写作小说的时候,不断地超越了自己,超越也不是一个空概念,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超越。他在每一天开始写作前,是一个不知道会今天会有如何超越的凡人,他穿着一件旧衣服,因为它宽松,头发蓬蓬乱,甚至光着脚。然后他把纸铺好在桌子上,手握钢笔,或者打开电脑,这一会儿,他也不过是一个在准备上班或者准备开始打扫的清洁工,他知道的是作为一个凡人他要做的事。然而,他做的事情是写小说,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很多他事先没有意想,也根本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了,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不,应该是出现在他的笔下。那些东西,有的是故事,不是生活里的故事;有的是人物,不是生活里的人,有的是认识,他从来没有过的认识。这些不是和从来没有,把他带到了坐在桌子前的那个人的上面,或者很远的高处,他在那里俯视着坐在桌子前的那个,不顾他的形象和本身,朝着他的远处越走越远。不这样,他就看不到所有假象后面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只能在远处才能看到,所以,他的超越是由不得他自己的,他被超越拉着走到自己的远处。

把一个小说写作者的超越,比作一块煤炭,是多么可笑的一个比喻,因为,作为喻体的那个现象本身,值得怀疑。而我这里说的超越,是不可置疑的。假如一块煤炭真的是百千万棵树经过数万年乃至上亿年的碳化而成,不如把这个假定拿来作为超越的形象解释,在这个关系里,由多化少的厚积薄发,运化之悠久不再是推测,也不是再假说。

周宗一在十岁的时候拿着他爹给他的那本书,看了几个晚上。那是一个晚上点煤油灯的时代。煤油灯细微的咝咝声,伴随着他看完了那本书。他并没有读到他爹的意思,或者说,他在自己的所看里,没有领会到他爹给他那本书的意思。他看那本书,最根本的是他有过在玉米秆小窝读书的习惯。而从他所看的书来看,他清楚地记起了方紫一的一句话,一切的现有都是有来源的,都有它们的来历。其次,他知道来源也好,来历也罢,不过是一种文字罢了。在文字和来源来历之间,横着一座桥,我们所看到的只是桥这边的东西,而桥那边永远都是一片荒芜。荒芜的意义在于任你想象的发挥,它甚至允许你对它胡说八道,它把自己的真隐藏在荒芜里,只给你一片荒芜。最后,他从那本书里得到了一个感觉,慌恐。有人为了消除人类对自己的慌恐,把满身是毛的猴子假定为人类的祖先,即使如此,也没有能阻止一个人知道是从一幅画里走下来,或者很久以前一只狐狸对着一块石头撒了一泡尿,然后在那泡尿洒湿的地方长出一棵蘑菇来,又经过不知多少年后的一天夜里,他从那棵蘑菇的顶上走下来,大声地说着话来到人间,当你知道你是这么来的,能不惊恐吗?周宗一的慌恐不亚于此。他因为看到了人有丑陋的一面,他也意识到自己了的如此丑陋,于是他在自己的意识愿意钻进那个小窝。可他没有想到,他们周家的祖先竟然是这样来到这里的。

我发现周宗一在读那本书的时候,更多的得到是这三样。他爹给他这本书的时候,却另有意思,周宗一爹想的是,给他一本可读的书,让他去读去看,比他不干正事只知道贪玩的好,那本书是手写本,字写得那么好,一定对他有所启发。他既然喜欢写字,那就让他的看书的时候有所目染,不管染到什么样,看总比不看的好。周家庄的村史方先生只讲了一点,他不睡觉那么喜欢听,把这本书给他,满足一下他想知道全部的心思。总之,周老师并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是那样地去读那本书。所以,我才有了那样的发现,父母对于孩子,更多的是血脉关系,而这种关系常常流于形式,人之来世的福气被曲解被忽略了。

周宗一不知道他爹给他两本书(包括他从柜子里拿出来在小窝里读的那些书),就是他的福气,这种福气来自于他爹。而他爹把自己的柜子锁起来,以至于他把这两本书给了周宗一,同时是他做为父亲的一种福气。

我这样说,肯定有很多人不能理解。什么是福气?

福气是每一个人的,它属于人,属于每一个人,它不属于花与草,也不属于日月和天地,山水没有福气的觉悟。一个人的来世和在世就是他的福气。除了这个福气,人再没有别的福气。

那么为什么这个福气来自于父母,从一个人的切近看,他来自于父母的在在。我们不可把所谓的前生(或者前世)说理解为可以任意投胎的一个曾经的生和死,就是说,在这样的前生里,我们的今生既可以是现在的父母,也可以是别个父母。一个人的前生不能决定他今生有别的父母,而只能决定他的今生只能是这个唯一的父母。一个人前生就是他父母的前世。所谓的来生(来世)就是他的儿女,以及他儿女的儿女之无尽。

我们只能从最终的意义说,一人的福气就是他父母带给他的今生在世。从这个意义看,每一个人只有这么一个福气。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福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母带给他儿女的福气,一个方面,有他父母从他的前生(即他们的父母和再前父母)带来的,这个被一代一代带来的是一个福气的根本,这个根本说到底就是“本生”,这个本可以追溯到一个人前生的根。我们可以把它叫作根的福气。一个人的福气不可能没有这个根,这个根决定着一个人福气的亘古不变。同时,作为父母,他们有自己的今生(现世),他们在今生的活着里,受到现世的陶冶,父母把自己在现世受到的洗礼所形成的今生之态势,连同根性的东西一起给了他的儿女。所以,在作为儿女的生存里,他/她从父母那儿得来的福气,实在是他父母的前生和今生的混合。

一个人从他父母那儿得到的如此福气混合,是他的根性福气,再加上他今生受到的洗礼形成的态势,就是他的来生根性福气。

在人的如此福气里,混合着多少今生的洗礼形成的态势。这些形成,对于人而言,有着怎样的鱼目混珠,可以从现今的人类存在看出真相。这才是人类的基因,这个基因该如何看,该如何评价,我们的现实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根本性的课题,我们能不能找到一个新出路,或者说,我们有没有这个出路,还有,我们该不该向自己提出这个课题,该不该去找新的出路,该不该去肯定这个出路。对于我而言,当我发现人的唯一福气时,我想到了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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