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穗和文学奖

这里说的文学奖，指的是诺贝尔奖。在我看来，诺贝尔未必知道拾麦穗这样的事；我敢说的是，诺贝尔一定不知道五六十年代中国人拾麦穗的事，更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发生在中国某一个乡下拾麦穗的事，更更不知道五六十年代中国某一个乡下的某一个女人拾麦穗的事。

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诺贝尔以及诺贝尔文学奖和五六十年代中国某一个乡下女人拾麦穗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我们都知道的一个事实是：诺贝尔和他的文学奖，和中国五六十年代某一个乡下的某一个女人拾麦穗这件事扯上了关系。这有很多不知道拾麦穗为何事的中国现代人的麻木为证，因为如果你问他/她，知道诺贝尔是咋回事吗？他/她就会说，知道，不就是那个谁吗，我读过他的书。然后还会有人说一些“崇拜、粉”一类的话。

但我再一次敢肯定，这些“知道者”和“崇拜、粉”之类者，一样不知道五六十年代中国乡下拾麦穗的事。

由此，我有了另一个肯定：把拾麦穗和诺贝尔文学奖扯上关系的一定有两个人：能够操纵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和编排五六十年代中国某一个乡下的一个女人拾麦穗故事的人。

五六十年代中国乡下拾麦穗这件事不难厘清。把这个话说清楚，一来可以让诺贝尔文学奖的操作手们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回事，二来也可以为中国现代的“知道者之麻粉”上一节历史常识课。

为真实起见，应该从小往大里说：

中国中原一带乡下的麦子头一年十月份种，第二年六月份成熟。那个年代里的中国乡下，麦子成熟之后，都由乡下人拿着镰刀在麦田里收割。收割后的麦子或装车或打捆或装在长把箩筐里，运送到麦场上。

麦子成熟后，麦穗连接麦秆的那一节细茎很容易断裂，这就会有一些麦穗离开麦秆掉落到麦田里或者拉、挑、扛运到麦场上去的路上。

于是就有了拾麦穗的人：麦田里的拾麦穗者，多是小孩，上学不久，虽体力尚不能收割麦子，也不能挑运麦子，但一样放麦假。于是，把这些学生组织起来，由一个人（如果这个生产队里有一个老师，这个人一定是这个老师）领着一帮小学生跟在收割和运送麦子者的后面，拾落在地里的麦穗。拾起来的麦穗集中在一起，最后运送到麦场上去。还有一些拾麦穗的人，不是小学生，而是收工后的大人们，他们有男有女，更多的是女人，她们把掉落在运送麦子路上的麦穗拾起来，用衣襟或用头巾包着送到麦场上去。

（还有一种拾麦穗的人：或者是女人，或者是小孩；小孩子自己不做这样的事，如果有小孩，一定是由一个女人带着。这样的人，拾了麦穗，直接拿到自己家里，不往麦场里送，拾到的麦穗全部归自己所有）

麦场是翻晒麦子和最终将麦籽从麦穗里脱粒出来的地方；麦场里有一个场长（由一个德高望重的干农活的老把式担任）负全责；一个生产队一个这样的麦场。麦场是集体的麦场，堆在麦场里的麦子是集体的麦子。最终脱粒干净并晒好的麦子一部分作为公购粮上交给国家，一部分按每个人出工多少分到各家各户，一部给予没有劳动能力的五保户，还有一部分留作种子，最后一部分留作储蓄以备应急（这一部分很少，储存在生产队里的库房里，所谓应急，指的是这一年，哪一户人家有了不幸之事大家帮忙，或要集体出义工，用来吃饭之用）。

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田地是集体的，田地里的庄稼是集体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集体里的集体成员，叫社员，大家干集体的活，以集体为家。以生产队为一个集体单位，有一个队长和一个副队长、一个妇女队长、一个会计、一个计工员构成一个队委会，带领大家，一年四季种庄稼，收获庄稼，整修改良田地，兴修水利，铺路修桥，帮助每一家每一户修房盖屋，出义工，参加大队和公社的大型活动。

所以，那些把麦穗拾到自己家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大人带着的小孩，都不合那个时代的大势（集体之势）。但不顾大势的人依然有，那样的人叫自私自利者，不仅大家看不起，他/她自己也会把拾麦穗这样的事做得偷偷摸摸。

但把麦穗直接拾到自己家里的，是有分寸的，在完全收割干净的麦田里，即一块麦田里的麦子完全收割，收割的麦子完全运送到麦场，并由组织起来的拾麦穗的小孩完全拾过之后，有人再去拾麦穗，并把拾的麦穗拿回自己家，是不会有人计较的，否则会被视之为偷窃。

但为拾麦穗这样的偷窃被打了耳光，并且是由一个男人打一个带着小孩的女人，如果真的被打，应该是另有其因：

1、多次做如此偷窃之事；

2、不听劝，强要行偷窃之事；

3、平常手脚不干净，不得人心者；

4、和看麦人发生争吵，无理取闹，口舌不干净，骂人；

5、对看麦人心存仇恨，故意与之作对；

......

否则，一个看麦男人看见一个老弱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进麦田拾麦穗，上去就是几个耳光，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编织拾麦穗故事者，有意略去许多另有其因，不顾五六十年代中国的集体主义大势，把中国男人描写成一个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搧女人耳光的粗野汉，并且，把这样的故事编织成中国人人人如此，西人从来不把中国人当人看，正愁没有这样的实证，如今，有中国人把自己描写得比西人想象的还要不堪，管他娘的拾不拾麦穗，先把这大奖颁给糟蹋自己爹娘的中国式现代兽。

这大奖标榜得很明白：

看吧，你们中国人就是这个样子。

文学是什么，文学奖是什么，诺贝尔文学奖又是什么？

文学有寓意，把故事普遍化，让人物成为一个时代的缩影；然而文学因为是人的编织和创造，做如此编织和创造的人，可以任意捏造人物和故事。这一点任何弄文学的人是不能否认的，不管你怎么说，你可以把捏造一千遍一万遍地说成是真实。

文学奖应该表达对文学的制约，不管歌颂或者批判，文学都不可脱离现实之质。文学奖把握的就是文学是否不离人之存在的现实之质。

但文学奖最终也是人设定的，所以，文学奖偏离对文学的把握和制约，也是西人文明的一个特色。

于是，中国五六十年代的拾麦穗，就和诺贝尔文学奖扯上了关系。

2022-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