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子里

沿着这个题，有很多话可以说，但都该从“坐”和“屋子”开始。其实，这句话说的是，实在无话可说。因为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坐屋子里，坐在屋子里，说的是哪儿都不能去的意思。

屋子当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四面墙壁，一个大窗户，一扇门。这便是所谓的屋子。除了屋子所在的位置，这位置可以再放大些，放大到那些大城市，放大到金屋那样的无限奢华那儿，当然，还可以放大，放大到巢木穴居，茹毛饮血。屋子也不过这点历史。再说得细一些，屋子不过两个字，两三下八九下就写得出的两个字，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在风雪天里走啊走的人或多或少会现出点具体的影像。

我在屋子里坐着，因为我哪儿也去不了。从这间所谓的屋子里，当然是可以走出去的。走到哪里？这里或者那里，这里和那里，既然可以走得到，当然也是可以走的。但这里或者那里，与这所谓的屋子相比，走不如坐。当然，我在这一天里，有不少的走。那样的走，除了走本身，这里或那里，不过是那走的一点不可少的因素。比如草叶上沾着的微不见察的尘灰。

但也不尽然，我有更多的今天以外的时间。在那些时间里，我看不见走，只看见那些这儿或那儿。如果我到了这儿，或者到了那儿，我虽没有这样问过自己，但这个问是有的——我怎么到了这儿，或者怎么到了那儿。

今天，我只有坐在这所谓的屋子里。坐有坐的感觉。这感觉是：我不是空空地坐着，可我多么想空坐着。即使眼闲着，耳闲着，手闲着，心也闲着，在这闲着里，我也感觉不到空。如此的闲，是在等着熬时间，不管是白白的熬，还是黑黑地熬。我想起小时候的冬天，屋子外面飘着着漫天的雪，院子乃至村子一片静寂，在一间空屋子里，等着，不知道等什么。外面除了雪，没有什么可等。不希望那雪停下来不飘，天是会晴的，可会晴的天不是我等待的。在那样的没有可等的等待里，看着门外的天色，我不知道我的没有等待其实是在等待着时间的分分秒秒变化。时间的变化给予我的是没有等待的等待。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我并不盼望暮色，夜，又过于的冷。

今天的坐着，让我想起熬这个字。如此的坐着状态，很像这个字，很像这个字说不清的意义。所谓的人生，大约就是熬吧，在不知不觉里，熬着自己。

在这遨的后面，还是熬，一个接一个的熬，一段接一段的熬。不管是坐，不管是站，不管是走，不管是躺，任你什么样，都不过是一个熬。今天，坐出一个熬的滋味，一个没有没有任何滋味的熬。这间屋子多像一口锅，看得见的阳光，看不见的空气，一如漫漫沸腾的水。从窗口望出去，天地不过是一口不见边际的锅。

今天，我坐在这间屋子里，坐在一口想象的锅里，坐在天地之间的漫无边际里。

2022-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