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和过日子

人会说话，这是说话的本质意义；然后是人习惯了说话，这在说话的本质意义上多了一层附加意义。

具体到一个人，会说话并不完全是个人的事，除了本能，一个人具有的会说话，需要自己以外的很多条件和因素。这些条件和因素有历史的，有现时的。从多个方面看，还有更多。当本能和诸多因素汇成于一个人之后，说话在一个人那里，就会成为一种必须的习惯。

一个会，一个习惯，共同的结果是，必须说话。

从历史的角度看，人的必须说话，造成了人类历史的曲折和复杂。有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个不争的事实。老子最早提醒说：多言数穷；处无为之事，行不言这教。即使百姓，有谁不知道“少说为佳”这句俗语。

从人的说话本身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因为一个人的说话习惯，会在很多时候和方面，不能照顾听话的人。危险不会来自于山川草木，也不会来自蓝天和白云。只能来自于人，或者说，来自于说话者本身。

然而，说话和过日子差不多是一回事。人活着，是要一天又一天地过活，这叫过日子。可在活着的过日子里，一个十分重要的内容就是说话。你可以说今天一天不说话，今天的日子可以过得去，甚至过得很好。可你两天不说话，三天不说话试试看。日子就会被你的不说话过得不像样。

每一个人的一生里，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危险期。每一个人都必须小心地度过这个危险期。本来人会说话，又养成了说话的习惯，该是一件自在的事，结果却陷入了时时不自在的危险里。

小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不在这个区域里，他们处在孩子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很干净，洁白无瑕。小孩子很纯洁，因为他们的纯洁，才有了那个世界的洁白无瑕。可惜的是，那个世界很快就消失了。到了孩子会说话的时候，大人们就来染指，让小孩子学他们说的话，小孩子不知道，他们一开始说话，那个世界就开始变得暗淡起来，慢慢地天就黑了。他们不得不进入另一个世界。他们跟着父母大人们的声音，进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对于小孩子来说，多么地黑暗呀，他们必须学着说话，去寻找这另一个世界的光明，慢慢地他们看见了一些东西。原来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即使在太阳光下，也是看不清或看不见的。这一切需要另外的眼睛去看。这另一双眼睛是说话的眼睛。

等一个人基本上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又不得不退出到外面去。就是说，你的说话，没有了接听者。可你已经有的说话习惯还在，于是就只能说些闲话和淡而无味的话。即使如此，说话的习惯还是要求有听众。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有听众的说话，也一样会有麻烦。

所以，我很早就尝试着自己一个人玩，一个人玩，包括说话，只和自己说话。如果这也烦闷，就看看书，听听古人说的话，即使思有不同，也只是自言自语，古人听不见。这玩法可能不错，所以，一个人可以玩得有滋有味。

孔子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七十岁人的今天，周边几乎没有了人，哪还有矩。七十岁的人，还有什么心，什么欲，还能从什么。所以，孔子这句话也在说，不说为好。

不说话的日子可以过得很干净。风平浪静，无雨也无晴。

2023-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