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和本性

仔细品鉴一个自己的习惯，很容易看到自己原来是有本性的。

我的慵懒让我有一个习惯，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改掉它。但习惯这东西真的很顽固。这些话还是不说，先看看这是一个怎样的习惯吧。

当我打算好做一件事的时候，很难一下子开始。有很多想不到的杂乱来推迟这开始。那些杂乱真是五花八门，之所以说它五花八门，是在事后仔细想过之后，才知道它们真的是那个样，可在当时，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比如要坐下来看书，既然是坐，就必须有凳子，那就先把凳子擦一擦，管它有灰没有灰，必须要擦的。如果是把书摊在桌子上，桌子也是要擦一擦的。擦完凳子或桌子，很自然的就会把这擦拭行为延伸到一间屋子里别的事物上面，比如书柜，窗台，最后，还有可能把地板也擦一擦。如果写东西，先别急，总得先想一想写什么，如何写。想这些的时候，就会想到某一本书，那是一本看过的书，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到书柜里去翻拣，终于找出了那本书，再站在书柜边上看一阵子，越看离所写越远，于是又去找别一本书，好了，这个习惯真是完蛋透了，因为最终，很可能就写不成了。于是，就只剩下大堆的不愉快，和自己生气。然后，再想想何必呢，写与不写能怎么样，过一会儿，去喝杯茶，吃点什么东西，压一压，再到外边坐一坐，或者出去走一走，外面的风一吹，一切全都淡了。

如此不该有的杂烩，其实都是习惯出来的。既然可以在做事之前，可以陷入杂烩，当然也可以不陷入，或者陷入不是杂烩的习惯里，比如说看书，拿上书，坐下来，打开它，看起来，这比陷入那些杂烩简单得多，并且，我是做过的。写作也这样，有时候——这有时候，其实常常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想到要写，就先要从凳子上起来。可也有另外的时候，一样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并且常常是在杂烩了一段时间之后，有反悔，做了完全相反的改变——到了写作的时间，坐下来就写，一写就是上千字。之所以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在我看来，不过是个习惯，一会儿习惯好，一会儿习惯不好，这就可见人就是个良莠混合物，有时候是个君子，有时候又是一个魔鬼。

我在这样的习惯里来来回回地折腾自己，终于折腾出一种见识，这见识就是我看到了本性，这本性是人人都有的。当我说做事就做事，并且做得下去，我会有一种特别愉悦的感觉，那种愉悦感，洋溢在身心的里里外外，空气也好闻，天色也蓝得铮亮。如果我陷入到杂烩里出不来，还是我那个不变的身心，却上上下下都是懊恼，非要吃点东西，或者到外面去吹吹风，让时间这个小朋友帮我抚慰一下，才能转缓过来。那风不是冷，便是热，吃的东西，也不咋的，没滋没味，其实，是心里苦，嘴里失了味觉。

这或者愉悦，或者没味，就是本性。不管你做什么事，你的这一本性告诉你，活在这个世上，人都是一样的，好则好，不好则不好。你休想不好而得好。

2023-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