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记忆

人的记忆一样不老实。凡有生命的存在，都有记忆，草木的记忆，鸟兽的记忆，包括虫子，用不着人类的科学去验证，比如说水，谁见过水往高处流。如此老实的记忆，在万物那里，是一样的，蜜蜂和花草的记忆从来不骗自己，这是因为花草和蜜蜂从来不对自己的记忆弄虚作假。人的不老实是方方面面的，记忆属于人的一部分，不失人的本色实属不得已。

人的记忆力是不一样的，这叫记忆力的有限性。同一件事，有的人记得时间长，有的人记得时间短，有的人对这一件事的前因记得比较详尽，有的人只记这件事的结果，每一个人的记忆各有自己的选择性。记忆的有限性和选择性，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培养的成份。人在自我记忆力的培养上，培养出了自我记忆的许多不老实。

这样的不老实，说不得好也不说不得不好的地方，在于有的记住了，有的却不记。是否忘记，或者说是否记得，是每一个人自己最清楚的。可最清楚不过的记忆，到了人的嘴里，却很是不老实起来，本来记得的，甚至记得清清楚楚的，却硬说不记得了。这本来不是记忆的不老实，而是人心或嘴的不老实，可记忆在人心和嘴的陶冶下，慢慢就染上了不老实的病，记忆的学坏，从某个程度看，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在如此不老实里，记忆慢慢变得偏信起来。所谓的偏信，对于一个人自己来说，就是只记住了自我觉得好的那一面，不好的一面，全都淡化掉。而那所谓好的一面，真的是那样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尽管不记其余，也还算是老实，而这所谓好的一面，并非全真，或者是堆砌起来的，或者是改头换面的，或者是撺掇成的，或者是借鉴来的，或者是无中生有的。不管是哪一方面，只要开了头，然后，硬塞给记忆，记忆先是照收不误，然后像存档案一样，把这些虚假的东西存在记忆里，这就把虚假变成了记忆的真实。人的记忆竟然有如此功能，就像一个看起来老实巴脚的人却满腹的谎言。

我们的历史，很多时候，就是用这样的记忆逻辑写出来的，污蔑或者贴金，属于如此记忆逻辑的怪胎。

有了这样的记忆逻辑，人的过去和未来不愁不好，也不愁不坏，想让其好，或想让其不好，虽然不关记忆的事，但记忆是可以利用的。因为，不仅可以自己改变记忆，还可以让别的人站在自己虚假的记忆一边，为虚假记忆作旁证。

只有记忆知道自己是多么可怜。

2023-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