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录》第五部力脱思特读9——克里斯蒂娜成了女王

大学生带着歌德的一本诗集和诗人们相聚。这里有两个故事：一是他要为克里斯蒂娜请求歌德为她签名；二是他和诗人们在一起。

大学生和诗人们在一起，不如说是诗人们在一起。整个晚上，他只为莱蒙托夫的骄傲说过一次话，由于这一次说话，他终于能够和歌德面对面地说话了。这两个故事在这儿交织在一起。可大学生面对歌德，只感觉到无话可说，在这个时刻，克里斯蒂娜的形象帮助了他。

大学生告诉歌德，这段时间，他和一个女人来往，她是一个肉店老板娘。歌德以微笑表示他很喜欢听大学生的话。

大学生继续说，她很喜欢诗人您，她让我带了一本您的诗集，让您给她题词。歌德从大学生手里接过那本书，并且打开扉页，并对大学生说：给我讲讲她，她什么样？她漂亮吗？

大学生后面说的是实话：他先告诉歌德，她是外省的一个女人，并不是个美人。糟糕的是，她今天来布拉格打扮得很可笑。他把克里斯蒂娜穿着过时的黑皮鞋，戴着大珍珠项链，说给歌德。然后说她在布拉格街上逛了一天，嘴里有一颗金牙，闪闪发光。

大学生这样告诉歌德他的克里斯蒂娜，面对歌德，他不得不说实话，同时他的话明显带着认为克里斯蒂娜很可笑的语气。他没有想到，歌德带着真诚的关心听着大学生在讲，并且几乎带着恋旧的语气说道：妙极了！

歌德“妙极了”那句话的第一个意义是纠正大学生把肉店老板娘嘴里那颗金牙比喻为金色的苍蝇，歌德说：像个戒指。大学生跟着歌德开始赞美：像个灯塔！歌德微笑着说：像颗星星！

然后是歌德的一段评论：

“ 非常理解你，正是这些细节，选择不当的衣着打扮、牙齿的轻微缺陷、才情的平庸寻常，才使得一个女人成为真正的、有生命的女人。广告和时装杂志里的女人，今天所有的女人都试图去模仿的女人，她们缺乏魅力，因为她们是不真实的，因为她们只是一些抽象的指令的总和。她们出自精密合成的机器，而不是出自人的身体！我的朋友，我向你保证，你的外省女人正是诗人所需要的女人，恭喜你！”

然后，歌德低下头，在那本诗集的扉页上，写了满满整页题词。歌德的题词既美丽又忧郁，既有对过去的留恋又有及时行乐的情怀，既理智又活泼。大学生确信，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收到过如此美丽动人的题词。诗把克里斯蒂娜变成了女王。

在这里，小说家描写了歌德，或者说描写了诗人，描写了诗人一类人。歌德代表着这一类人的爱情，他们恋旧，他们渴望的女人是真正的女人，是出自她们自身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她们不需要华丽的衣着，不需要超人的才情，她们可以有缺陷。诗人喜欢和这样的女人寻欢作乐，他们需要这样的女人。记着，歌德没有说他爱这样的女人，就是说，诗人对于女人，只是寻欢作乐，但必须是女人合乎他们的标准。真正的女人，是诗人的追求。

我看到了克里斯蒂娜的重复描写，黑色皮鞋，大珍珠项链，金牙。这些细节的重复，在这里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是大学生面对诗人的只能说实话，二是歌德崇拜女性的具体表达。我在米兰的小说里，经常读到这样的描写，意义基本上一样的，每一次重复描写，都是在不同的角度上引出一定的伦理描写。这里也是。歌德对女人的审美观，表达的正是小说家的女性崇拜思维。

这一故事，为大学生后面对克里斯蒂娜的欲望描写增加了心理元素。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