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雨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

从外面跑回家，有时候，头发和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地上也许已经雨水成流，这样的时候，只能慢慢地走，或者雨再大一些，先要找个地方，比如说一棵树下，一个房檐下，或者一个草垛边，但很少有人这样避雨的，宁可淋着也还是回家的好。

这样的记忆太多了，说不清什么时候，也说不清从什么具体的地方跑回家。但总是扛着一张锨，或者一把锄头。这工具一直都在肩头，干活的田地多，老天爷想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至于你在哪块田地里，离家远还是近，它从来不挑剔。至于淋不淋得到，还要看那雨来得急不急，还有个人的反应如何。但那时候，反应是大家一起的，因为是集体干活，淋雨也就很公平。

看雨是我自己的事，别的人也许也会看，但没有人说过，也从来没有问过，正如我自己从来不把看雨说给别人一样。

如果需要换下淋湿的衣服，这样的时候也有的。然后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在门口。这就可以看雨了。

什么也不想，只是看雨。这样的看雨与刚才还在地里干活是有关系的。当我坐在门口的时候，是什么也不用想的，地和地里的活，这时候让老天爷去操心，我们只盼着这雨，下多大下多久都不用担心和操心，我们那儿是丘陵地带。汪在田地里的雨水，只是庄稼的养料。汪多少都益多害少。

于是，静心地看雨。

院子里差不多已经成了汪洋，雨水顺着大门口的水道流到院子外面去。但那水道有时候，显得排水量小了些，我最爱看院子里慢慢积深的雨水。也不担心，它们漫溢到屋子里来。

最好看的是那雨滴在积水上面激起的一片水泡。一个破碎了，接着另一个泛起来。一大片，一个接一个，一片水泡。

这是那个时候最休闲的时候，老天爷给大家放的假，外面的事情不用操心了，家里也还有什么事要操心，有人当然是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很香。乡下没有沙龙，也没有会馆和舞场。

估计看雨的人不少，不一定如我一样，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不管是睡觉，还是看雨，都一样的沉静。

               202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