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之梦

这是一个旧梦，旧到去年或者前年，从时间看，也不算十分旧。

如果人一个人能把自己一辈子做的梦都记下来，估计，梦里的自己，比现实里的人生要长好多倍。拿今天睡午觉那不到一个小时说吧，从睡着起，梦开始到醒来应该短，可如果把梦境展开了，就是好几年。所以，我的估计不是乱说。

但我不写中午的梦，是因为到了这会儿，那个延时几年的梦留下的残余不多了。梦已经是不够现实了，再是个残梦，就更无可记的了。

那个让我记住的旧梦，是因为，我被它恶心醒了之后，它还要继续恶心我。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重要的是，第二天早晨，这个梦应验了。当天，我把它记了下来。记住这个梦，一点都不好，因为想起来一次，就恶心一次。今晚也是。

每个人都有所怕。佛怕因，人怕果，这是大怕。我说的有所怕，指的是小怕，也就是说是怕果和怕因之间的所怕。怕分很多类，怕吃肉，吃了难受，属于一类怕；怕得病怕死，怕狼怕鬼，属于又一类怕，怕受惊吓怕死；我怕虫子，所有的虫子都让我感到恶心，这是又一类。

第一次被一只长身子的大青虫恶心得不知所措。它不知从哪儿爬到我的手背上，弓起身子，像一个巫婆一样，一弓一弓地在我的手背上爬行，我看见了它，一时不知怎么办，后来，才知道甩手，使劲甩，把它甩到不知哪儿去了。然后是洗手，一次又一次地洗手。我想洗去我的恶心，可洗不掉。

我最怕的是毛毛虫，全身披着一层密密的黑毛，那是最恶心的形象。可我的同事有一年春天，站在一棵桃树下，从树枝上摘下一只又只毛毛虫，他把那些毛毛虫握在另一只手里，然后伸开手，让我看，我一点不作假地想呕吐，于是赶紧走开。

那个旧梦很简单，一只毛毛虫，爬到了我嘴里，在我的嘴里不停地爬。我在那种极度的恶心里醒来。去卫生间漱了口。

然后我来说第二天早晨，我已经忘记了那个恶心的梦。第一件事是到洗手间去刷牙。我的杯子放在洗手台上，我拿杯子接了水，先是漱一下口，可感觉不对，好像嘴里有什么东西，我把水吐出来，吐在洗手盆里，这才看清楚，一只毛毛虫被我吐了出来，在洗手盆里爬。我顾不上恶心，打开了水龙头，那只虫子随着水流进了下水道。如今想起来，还是那么恶心。

我怕的事情和东西很多。我忘记了在做这个梦的那几天，有什么事情让我感觉不舒服，那种不舒服感，压抑在我的心里，或者，我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他们与我的所遇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在那一瞬间给予的一种感觉沉积在我的意识里。然后，在那天夜里，这种意识和感觉幻化成一只毛毛虫，走进我的嘴里。这个解释似乎有道理。

但第二天早晨，我杯子里那只毛毛虫，又该如何解释。

梦是不是人的一种预感。

          202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