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不出去的信
第二封
这封信,不只是发不出去,而是我根本没有发的意思。我别无他法,只能称它为自读信。信是写给自己以外的人的,信在自己和以外的人之间,能够建立起一种关系,简单地说,就是写和看的关系。这是谁都清楚的。但信未必非要具有如此完全的关系才可以称为信。对于写信的人而言,有话想说,并且想说的话是对了一些人,他把这些话写下来,但不把说的话给一些人看,我就是这样的写信者。
我确定写这封信,先确定了这封信给谁看的那些人。在这里,我把这些人用“你们”来称呼。这就是说,我的第二封信是写给第二个“你们”的。比起第一封信的“你们”,这里的“你们”人数要多得多。为什么这样说,我这么说吧,这里的“你们”,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我竟然为这么大的一个群体写信,凭的是什么,不是胆量,而是真心,我与这里的“你们”构成的关系,就是信与不信。或者说,是一种对立的关系。
“你们”,先是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心,我同意你们的不信。我之所以和“你们”对立,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相信我是有真心的,相信我自己就是真心的化身。而“你们”或者不认识我,对于我的存在,你们只会报以哈哈大笑。但当我告诉“你们”,我不仅是“你们”的对立,并且,我的存在,就是“你们”存在的存在,你们甚至把我拉黑,或者当作一个怪物或者外星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为此,我除了与你们对立起来,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自己存在着了。
我与“你们”的对立,或者说,我的存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给“你们”写信。我在写“你们”的信里,既表示你们不信的存在,也表示我信的存在。
“你们”从只相信生活,到太相信生活。“你们”用文明标榜“你们”的生活,如此标榜之后,你们的生活就朝着一个漫无目的的方向迅速地滑去。“你们”在这样的生活滑行里,既停不下来,更回不了头。
我也一样,有过一段如此滑行的生活,当我意识到这样的滑行之后,我的滑行变得涩滞起来,并且越来越涩滞,以至于不能再滑,我滑不下去了,我离开了滑行的队伍。我感到浑身疼痛,我在滑行里弄得遍体鳞伤,如果再滑行下去,我只能死。我不怕死,但我怕疼痛,怕没有了自己。有人说,当你没有了自己自己,或者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你就再也不知道疼痛了。
我带着疼痛,离开了滑行。我在另一种生活里活了下来。那是“你们”看不到的生活,也是“你们不屑”的生活。于是,我等于消失了。所以,“你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真心,是我可以理解的。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知道自己是谁,还知道,我的生活里有我的真心。当我看到“你们”,包括正在孕育的“你们”,像从一台机器里吐出来一样,一模一样,我就忍不住想把我的存在写下来,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话,但我知道,你们已经根本不再相信我的存在,所以,只是把这些话写下来,没有想着要发给“你们”。
202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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