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散步

那个小男孩看着我，我蹲下身，缩到和他一般高，他对我说，……，我对他说，你问我去哪儿吗？他又说，……我很想对他说，——可我又没听明白他在对我说什么。广场上亮着灯，灯光远远地照着，晚上的天气真好。我看着他，有人替他向我翻译，我明白了。在我走过来的时候，有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孩子，骑着一个滑板车，从他身边很快滑过去了。他对我说：“我没有带滑板车。”我对他说：“你的滑板车一定比他的更漂亮，你也一定比他滑得更好。可今晚你走一走更好。”我说得太多了，我还想说，他太可爱了。他把我当成那个滑走的男孩的家长了。我不是。可我怎么对他说。我说：“你好可爱，让我抱抱你吧！”他很快从我的身边跑开了。跑到他爸妈的身边去。我问他几岁了，他还不到两岁。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骑着滑板车，没有得很快，滑得很高兴，没有得很好。我在那个小男孩的后面，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想我是那个男孩的家长，他一定想我是爷爷。于是他看着我，看我向他笑，并为他蹲下了身子，于是他对我说话。

他说什么？他说：“他今晚没有骑滑板车。”

他想告诉我，他也有滑板车，他也会骑滑板车，他骑滑板车骑得也特别好，他今晚没有把滑板车骑出来，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的我滑板车，没有看到他骑滑板车的样子。他最后想说的是，我骑滑板车和你的孙子一样。

于是，我很想抱抱他，可他很快跑开了。

他不明白我想抱他的意思和心情。我想抱起他清纯的那一部分，他把自己置于和那个小男孩的群体里，他把自己置于和我的关系里，因为他认为我是那个小男孩的爷爷。他那么单纯地告诉我，他知道自己也有滑板车，他更知道他不输于那个小男孩，或者说不输于别的人。我想抱他，抱着他的这一部分有知，让这一部分有知停留在这样的境界里。我更想抱的，是他如此境界前的那一部分清纯。他不把自己置于那个小男孩的群体里，也不把我判断为那个小男孩的爷爷，然后，他就不用告诉他今晚没有骑滑板了。

他还要长大，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在他长大的过程里，他会遇到更多更大的群体，他必须把自己置于那样的群体里。然后呢？他还会像今晚这样吗？还会有人像我这样想去抱他吗。

我对他笑，我向他蹲下身子，我和他说话，我努力想去弄明白他的意思，我赞扬他。可他在我想要抱他的时候，他跑开了。他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我的爷爷，你是那个男孩的爷爷，你应该追他去。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我需要的是他们来抱我。他把自己置于我与他的某一种群体之外。他分得这很清楚，他将来会分得更清楚。

我向他告别，向他的爸爸妈妈告别，我在夜色里慢慢地走，灯光照着我，我照着自己。

            2021-3-24

那个小男孩看着我，我蹲下身，缩到和他一般高，他对我说，……，我对他说，你问我去哪儿吗？他又说，……我很想对他说，——可我又没听明白他在对我说什么。广场上亮着灯，灯光远远地照着，晚上的天气真好。我看着他，有人替他向我翻译，我明白了。在我走过来的时候，有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孩子，骑着一个滑板车，从他身边很快滑过去了。他对我说：“我没有带滑板车。”我对他说：“你的滑板车一定比他的更漂亮，你也一定比他滑得更好。可今晚你走一走更好。”我说得太多了，我还想说，他太可爱了。他把我当成那个滑走的男孩的家长了。我不是。可我怎么对他说。我说：“你好可爱，让我抱抱你吧！”他很快从我的身边跑开了。跑到他爸妈的身边去。我问他几岁了，他还不到两岁。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骑着滑板车，没有得很快，滑得很高兴，没有得很好。我在那个小男孩的后面，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想我是那个男孩的家长，他一定想我是爷爷。于是他看着我，看我向他笑，并为他蹲下了身子，于是他对我说话。

他说什么？他说：“他今晚没有骑滑板车。”

他想告诉我，他也有滑板车，他也会骑滑板车，他骑滑板车骑得也特别好，他今晚没有把滑板车骑出来，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的我滑板车，没有看到他骑滑板车的样子。他最后想说的是，我骑滑板车和你的孙子一样。

于是，我很想抱抱他，可他很快跑开了。

他不明白我想抱他的意思和心情。我想抱起他清纯的那一部分，他把自己置于和那个小男孩的群体里，他把自己置于和我的关系里，因为他认为我是那个小男孩的爷爷。他那么单纯地告诉我，他知道自己也有滑板车，他更知道他不输于那个小男孩，或者说不输于别的人。我想抱他，抱着他的这一部分有知，让这一部分有知停留在这样的境界里。我更想抱的，是他如此境界前的那一部分清纯。他不把自己置于那个小男孩的群体里，也不把我判断为那个小男孩的爷爷，然后，他就不用告诉他今晚没有骑滑板了。

他还要长大，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在他长大的过程里，他会遇到更多更大的群体，他必须把自己置于那样的群体里。然后呢？他还会像今晚这样吗？还会有人像我这样想去抱他吗。

我对他笑，我向他蹲下身子，我和他说话，我努力想去弄明白他的意思，我赞扬他。可他在我想要抱他的时候，他跑开了。他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我的爷爷，你是那个男孩的爷爷，你应该追他去。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我需要的是他们来抱我。他把自己置于我与他的某一种群体之外。他分得这很清楚，他将来会分得更清楚。

我向他告别，向他的爸爸妈妈告别，我在夜色里慢慢地走，灯光照着我，我照着自己。

            2021-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