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那些车

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如今，我只需要安静，其实，我没有什么需要的。但我还是看着外面。我看到了什么，这一会儿，我已经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了。如果不是外面的汽车喇叭声，我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现在好了，我记起了一些东西，那就是汽车，城市的汽车。我刚才站在窗前，的确看到了汽车。在那些汽车里，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我为什么要看那些汽车，没有为什么，就是看到了。又为什么这一会儿特别想起了那车黑色的轿车，也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到了它。它不仅被我想到了，我还可以向自己证明，我刚才站在窗前的时候，确确实实看到了它——那辆黑色的轿车。

这会儿，我在屋子里坐着。我一直一个人，我一直是一个人，也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坐着。其实，我并不是一直是一个人，也并不是一直在这这间屋子里坐着。但这一会儿是，我在想那辆黑色的轿车。

它开往哪里？它当然是开向这个城市。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城市，但要开向这个城市，或者说开向这个城市的某一个地方，比如说某一个小区，某一座大楼，某一个有水的地方，从某种意义看，是需要开车的。这就是车的一种存在的意义。这辆黑色轿车也正是承载着这个意义，开向这个城市，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它一定要开往一个地方，或者说开向一个人，开往一个地方，意义既说不清，也可以是说不尽的。开往一个人，更是有说不尽的意义。但不管是开往一个地方，还是开往一个人，最终都是开往开车的那个人。当然，有时候，还包括车子坐着另外的人。这辆黑色轿车也要开往一个人，开往他自己。但这会儿，它或者是开往一个人，或者是开往一个地方。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外面下着雨。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最终是由天气、汽车、一个地方和一个人构成的。我也是这一个人其中的一个，我需要安静，我自己这一个人和我的安静差不多已经退出了这个世界。

它要开往哪里？它会开往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我的安静里，这都不是问题。

但在我的安静里，有汽车，包括那辆黑色轿车。

它们跑得那么快，风驰电掣一般。它们都在向前开，前面是它们的方向和目的地，前面是汽车的意义。

这一切，也都不在我的安静里。

那风驰电掣的车流瞬间变幻成无数的乱石，是的，无数的乱石。有埋在地下的，也有裸露在地面上的。

很快，有人来开采这些乱石，接着又有了很多人，有了很多厂矿。天空中升起了很多烟雾，又有了雷鸣般的声音。

时间在这样的变幻里很快地流走，那些乱石，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零部件，又有很多人，把它们组装在一起。

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我想退回到乱石时代的想象里去。我觉得一个坐在屋子里很好。这个世界是由汽车组成的，汽车是乱石组成的。在这个组成过程里，人是这个世界组成的一部分。

                  2021-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