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从天气说，下雨，就像人身体上的汗毛，但天气，没有偶然的无聊，捋起裤管，揪一揪腿上某一根黑而且粗的丝绳，如果我们有“事”之说，天气则是没有任何概念之思，所以，下雨，就不是小事，而是根本无事，或者不是事。

所以，从我坐在窗前的角度看，下雨算是一件小事。

这小，对于天气，前面已经说过。还应该有一个“对于我”，具体地说，是对于这时候坐在窗前的我，我看到了，或者说，我知道窗外的天气是下雨天。这天气，对于坐在窗前的我，切近地看，它都算不上事，因为它不耽搁我坐在窗前做我自己的事，它既不打断我，也不影响我。其实这完全因为了我——我早已习惯了米是超市里长出来的，菜是市场里柜台上生的，我住的房子是由钱堆起来的——这样的我，除了饥饿后抬脚动手弄些吃的，基本上再没有什么事情可说了。下不下雨，与我已经不再相干。

我说过，说小话，不说大话，这小话需要有话题来说，这话题先要不离于小，或者说能归到小字上来。下雨天，经我这么一说，就算得上小了，可我还是感觉不太踏实。

于是，我看到了很多雨伞，像各色蘑菇一样，会移动的蘑菇，还有雨衣。这是下雨天带来的世象，依然的匆匆，依然的缤纷。现在，我坐在窗前，如果我也雨里呢？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在雨里，我想起了雨衣，想起了雨伞。并想起了它们所在的地方，一个躺在抽屉里，一个挂在柜子里，而这抽屉和柜子又在哪儿。又想起那雨伞和雨衣的缘起，在那缘起里，出现了很多形象，很多想不到的形象。没有这些形象，就没有雨伞和雨衣，它们也不会躺在抽屉里挂在柜子里......

而那窗外的伞蘑菇，它们移动出了怎样的事情或故事？

窗下那棵槐树上的鸟巢边站着两只喜鹊，它们除了不飞，就没有什么雨伞雨衣一类事。下雨天，真正无事的还有这一对喜鹊。而我是有事的，并且扩大了想去，哪里是小？

我想起小时候老家的沟沟坎坎和田地。想起一年四季里的耕种。想起每一个人心里的祈雨，想起收获之后的心情和每个人的神色。这雨连着天连着地。没有天，没有雨，没有雨，也没有地，没有地，我坐着的窗口，又在哪！

202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