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

1

没有想到那株芦荟长得那么快。当初把它种在这只又瘦又小的花盆里，不过想填补这只花盆的空置。当它长大到花盆站立不住的时候，它还在不停地长大。花盆无奈了，我也有一段时间无奈了，它却不管，只一心在长啊长。

对它的长势，我还能说什么。在这个瘦小的花盆里，它已经三度开花。它在告诉我，它长大了，我不能再让它受此委屈。于是有一天，我走了很远的路，在一处树林里弄来一些土，终于把它移植到了另一个花盆里。期待着它再接再厉。想不到的是，它不仅不见长大，还把在瘦小花盆里冒出了三片新叶慢慢地黑掉了。它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虽然依然活着，但活得病病殃殃，有气无力。

我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多想为什么，简单地说，大约是树挪死之故吧。它不是树，更不宜挪。或者是，我在移植它的时候，弄断了它的一些根，失了根的芦荟，伤了元气，能活着已经很侥幸了。

2

这只龟来了几个月了。我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是它的饲养者，但我为它做了不少事。从我做的事看，我只能算是它的一个换水者。由此，它如今也有些认识我了。就是说，我靠近它时，它不再把头完全地缩进盖里去。它竟然会半缩着头偷窥。

如此，我觉得为它换水这件事做得没有什么意思。但这几天有时候看它，觉得它更是没意思，可它还得活着。一只龟孤零零的，有时候，在龟缸里，有时候在地上。在缸里，也不是它想在就可以在的，在地上，也不是它想在就在的。得有人把它搬到缸里去，或把它搬到地上去。我也搬它过几次。搬它到缸里去，不知道它想不想到缸里去，搬它到地上，也不知道它想不想到地上去。

我看着它，看着它的活着，只有一个心思，勤为它换水，让它干净些，或许能让它活得好一些，长久一点。估计它没有生死的苦恼，但它有活着的自由和不自由，这是一定的。人，这是在干什么，把人家弄了来，自己不自在，让人家也不自在。

3

牙床没有心思和我开玩笑，它似乎也不会开玩笑。

晚上，它向我发出的信号，让我想到腐烂两个字。我想象到了它从发炎到红肿再到发腐然后一点一点烂掉的过程。估计，这颗假牙牙槽围绕着假牙根部的肌肉已经腐烂了一层，正在朝着深一层再接再厉的溃烂。

于是，我把一只手伸进嘴里，用两个手指——大拇指和食指抚慰那一处牙床。我抚摸到了虚肿，抚摸到了粘滑，抚摸到了那颗假牙的松动。最后，我的两个手指带着一股烂肉的豪腐臭味从我的嘴里逃离出来。

我知道，我需要将这颗假牙从嘴里请出去了。假的就是假的，即使赋予它再精湛的技术，它也还是不能在嫁接的地方生根。

202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