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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风光不与四时同

       说起中国人最爱的花草,尤其是中国文人最爱的花草,莲花一定是排在前三甲之列的。我们所熟悉的最早的诗歌总集,绝大多数都是采自民间的民歌,其中就已经出现了吟诵莲花的诗句: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一位思念心上人的姑娘,在河边等待着小伙子的到来;眼前所见,就是那摇曳盛开的荷花。

       民间如此,士大夫更是将荷花作为自己品性的象征。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爱国诗人、楚国贵族屈原,在自己的代表作《离骚》中表达着自己绝不同流合污的高洁: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穿着荷花荷叶制成的衣服,自然不会去自污其身。

       等到后来,文学作品中,诗人们不遗余力地表达着自己对莲花的喜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直至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一出,称得上是对莲花品性的终极总结与赞叹。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特性,令无数文人倾慕不已,心向往之。或许正是因着这种喜爱,文人笔下的莲花,也开始出现在众多的艺术品上。

       在我国,莲花纹饰的出现古已有之,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不过那时节,承载莲花纹饰的器皿主要还是铜器与陶器。及至三国时期,莲花纹饰第一次出现在瓷器上,这便是目前发现最早的、现藏于南京博物院的“青瓷褐彩壶”。不过在这只青瓷壶上,莲花纹饰并没有占据主导地位,只是在器物的四个方向,堆砌出四个莲花台宝座。

       随着经济文化的发展以及佛教在中国影响力的不断扩大,艺术品上的莲花纹饰,不仅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种类也日益繁多。东汉明帝在位期间,朝廷郑重其事地在洛阳主持修建了白马寺,标志着佛教从此正式传入我国。至此,作为佛门圣洁象征的莲花,就成为各类器物的主要装饰纹饰。在已经出土的南北朝时期文物中,随葬器物以莲花、莲叶,甚至莲藕作为主要纹饰的,屡见不鲜。这大概也是佛教思想与中国古人在灵魂深处的某种契合吧!

       纵观中国古代瓷器,无论是灯架烛台,还是盘碟碗盏,以及更早的瓶壶尊罐,都闪烁着莲花的身影。不过在南朝,最早且广泛应用莲花纹饰的器皿,当属瓷罐。

       虽然不是人人家里都有文物,但通过现代的瓷罐我们也可窥探一二:这是一种体积偏大、相应地也有较大容积的器皿。莲花本身的高洁出尘,配之以瓷罐的饱满圆融,无疑会产生一种雍容华贵、典雅端庄的美。在已发现的文物中,瓷罐一般都会配有一个罐盖。千万别觉得这是一种多余的设置:罐盖上的空间,也是莲花可以绽放的地方。

       凡是器物必有大小,莲花青瓷罐也不例外;就其形制而言,一般有大小两种。通常,我们将小型莲花罐称之为莲花罐,而将大型莲花罐称之为莲花尊。从目前已经发现的文物来看,莲花罐的出现频率较高。大概因其相对矮小,无论是烧制还是保存,都比较容易。比如藏于南京博物院的南朝青瓷莲花盖罐,高只有11厘米,罐口的直径也不过5厘米。罐盖以莲花瓣构成,加之荷叶柄的造型,如一片荷叶覆盖在器皿上。

       再比如现藏于台州市博物馆的北朝青瓷莲花盖罐,较之前者略高,约28厘米,罐口直径也在16厘米左右。莲花纹饰栩栩如生。

       显然,以上这些器皿,在古代大概属于日用器皿之类,故而我们不难发现:它们的实用性是大于美观性的。不过盖罐的另一种形制——尊,就与之不同了。目前发现的最早的大型莲花尊,是出土于江苏地区的南朝青釉瓷莲花尊。

       整个莲花尊瓷器高达到85厘米,周身装饰有飞天、忍冬、莲花、菩提等代表佛教文化的纹饰。从中总可以寻觅到具有具有西域特色的艺术风格。作为南京六朝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它是中国南北朝时期同类器物中最大也最精美的。

       到了唐代,繁荣昌盛的唐朝文化,以海纳百川的胸襟,吸纳着各种外来文化。很多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外来词、或者已经达到熟视无睹境地的艺术品,都是那一时期文化发展的成果。至于这种看似“华而不实”、实则美不胜收的器物更加层出不穷。如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的唐三彩塔式罐,喇叭型的底座与罐子主体之间嵌有三层莲花瓣,惊艳夺目。整体而言,罐子主体与底座的比例大致为1:1,加之罐子顶部还有宝珠形顶子,这就使得主体罐体有着缓缓升起、不断向上延伸的气势,契合着宗教器物庄严与神秘的意味。

       此外,民间的生活习俗,对莲花纹饰的应用也产生了深远影响。比如饮酒。

       说到饮酒的豪放,我们或许会想到“草圣”张旭,想到“诗仙”李白......文人中不乏嗜酒如命的人。但说到最早开始酿造酒的人,“杜康”,似乎就在其列。中国酿酒的历史源远流长,在夏商周时期,人工酿酒的技术就已经日渐成熟——这或许也在告诉我们,当时人们都生活其实还是相对不错的,毕竟如果连果腹都成问题的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去酿酒?至于发展到唐宋元明,更为发达的经济滋生出更多的需要,勾栏酒肆中对酒器的要求,数量也好,品质种类也罢,都越来越多。比如现藏于大英博物馆的北宋青白釉注壶和注碗,就是应需而生。

       与酒同步,中国人饮茶的历史似乎更加悠久。出于对茶的喜爱,不同时代的人们,往往会根据茶的种类、喝茶的场合等等,形成各具特色的饮茶习俗。因着这些习俗的不同,出现了更多精彩纷呈的莲花纹饰茶具。仍然是唐朝,在唐朝以及其后的五代十国里,茶具无论是种类还是质量,都更加趋近于艺术品,莲花纹饰也随处可见。毕竟,茶在中国,真称得上是“君子好伴侣”,没有个清新脱俗的茶具,都无法满足喝茶者的心情。

       其实,如果认真说起来,莲花并不仅仅是中国人的心头所爱,且不说佛教发源地印度,以及遍及世界各地的佛教文化中对莲花的应用,就是我们近邻的韩国,在其国立公州博物馆中,就收藏有公元520年韩国武宁王陵出土的莲花罐。罐子虽然只有21厘米,周身的纹饰也比较少,但在罐盖上,莲花造型清晰可见。

       就这样,莲花纹饰一步步走进士大夫阶层,走进平常百姓家,成为备受人们喜爱的吉祥物,寄托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人们通过谐音,赋予莲花不同的含义:

祝福学子金榜题名的“一路连科”

期待官员为官清正的“一品清廉”

祝福新婚夫妻的“花开并蒂”

祝愿新婚夫妻子孙满堂的“连生贵子”

……

       岁月流淌,莲花不再是佛门子弟所独爱,不再是士大夫阶层所独有;一瓣馨香,早已弥漫在无边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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