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都在朋友圈里见到过这样的九宫格——同一个妹子，自拍九张角度和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的照片，美图修上半天，然后配上一句岁月静好的文案发朋友圈，然后过几天再换个不同的衣服或者换个拍照的地方，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每次见到这样的朋友圈，要是妹子长得漂亮还好，说不定我偷偷看看或者鼓起贼胆点个赞，要是妹子修图的技术还不到家，那就甭怪哥哥屏蔽你了。而看到这样的妹子九宫格，大家都知道，这顶是只有一个妹子而不是她们九胞胎姐妹。但是但是，凡事就怕万一。红色古装妹子，头饰、发型、长相、妆容、粉底的颜色、还有衣服，都一模一样。然后我告诉你，这不是同一个人的九个不同角度，是九胞胎姐妹或者同一个乐队的九个乐师——你信吗？歌乐图
南宋 佚名 绢本设色 25.5x158.7cm 上海博物馆藏
不好意思，宋代时手机还没有发明出来，这也不是哪个妹子的朋友圈。这是南宋画作《歌乐图》中的九个女乐伎，没错，是九位不同的妹子。然鹅，九位乐伎不论是头饰、发型、长相、妆容、粉底的颜色、还有衣服，都一模一样，而古代亚洲人生育九胞胎的几率又实在太低，且无相关史料佐证。同样宋代女子学会了分身的魔法也不太可能。原因嘛，其实很简单——作者画功不行，脑海中积累的侍女形象素材不够。五代 顾闳中 韩熙载夜宴图局部：
顾闳中就是历史上第一位间谍画家，煌煌巨制《韩熙载夜宴图》即为顾闳中所画。《夜宴图》从经营布置，画面情节安排，画幅转场，人物刻画，画功画法都无可挑剔诸法备至。从韩熙载到家臣或者舞女乐师，人物形象众多，神情尽现，画中情节安排巧妙无二。尽管《夜宴图》中鼓乐女子也有造型妆扮雷同的弊病，但画法精肖，婉转流畅生动出神。此卷《歌乐图》中众女乐师，画法略显呆滞，形象雷同，竟然一生二，二生三，三三得九。得九就得九吧，但每单个乐师形象木讷，动作也有刻板生硬的感觉，连上一个老年吏从十个人一字排开，除去左右顾盼弯腰低头实在没有太有意义的画面经营布置。且画中歌伎、舞姬服饰是南宋式样，男吏衣服有北方辽国人特点，时间上也不在唐末、五代。很明显，这个画，不是顾闳中所作。更何况南宋时画家已大大方方地在画幅边角题写自己的名字，字体小，但已不再是北宋早期的藏于石罅树丛中。这个款明显后人添写。此卷《歌乐图》，本来是描绘宫廷歌乐女伎演奏、排练的场景。九位女伎，两个舞者和一个老吏从。女伎们身着统一的制服和发饰，皆穿宋代妇人常穿的褙子，此款褙子大红色、窄袖，绣泥金花纹，裙长掩足，内衬抹胸，头梳高髻（也可能是假发髻），高髻似用灰绿色的角状发冠缀以珍珠，后根部绕以红绳点珠而成。《清平乐》中宋仁宗的宠妃张妼晗所穿红色同款褙子
褙子
画中的女伎皆身材修长扁平、削肩，手指纤细，且面庞圆阔饱满。略显古怪的清人身躯唐人脸盘宋人服饰明人画功组合。女琵琶手，其他八位乐器皆已就位，此人乐器正由左边老吏从递过。此次乐队排练演奏的的乐器有杖鼓、方响、小提鼓、拍板、长笛、排箫、琵琶。起首女伎手所持的乐器不知名，它是由一个圆形的环和一根短棍组成，似为打击乐器类似三角铁的功能。似为木棒击打银制金属环
拍板，又名“檀板”，皆因古时多用檀木制作。宋代拍板有大拍板和小拍板之分，大为九块木板组成，多用于民间。小拍板由六块木板组成，多用于教坊。《歌乐图》中是为六块的小拍板，符合宋代教坊拍板制式。据《乐书》图像及文字记载，其中“唐鼓”与此画中乐器形制类似。杖鼓
《歌乐图》中的方响架高端大气上档次，架的两端有凤头含珠及流须。方响据创始于南朝梁，由十六枚大小相同、厚薄不一的长方形铁片组成，分两排悬于架上。在宋代无论是宫廷教坊还是民间勾栏瓦舍，都应用广泛，宋以后方响渐少使用。排箫
《歌乐图》中吏从递过的四弦曲项琵琶
老年吏从腰上佩蹀躞带，头带曲翅幞头。
至今，史学界对《歌乐图》研究尚少，傅熹年先生定《歌乐图》为南宋绘画，而前后的配景为后人所补。杨仁凯先生认为它是“南宋画的佳作，题材少见”。且有学者认为现在见到的这段《歌乐图》并不是完整的、最初稿本，它可能只是原稿本的一小段而已。完整的原稿本可能包括乐队排练、演出、皇家赏乐等场景，后被裁割成几段分别装裱。总全局亦同《夜宴图》或《瑞应图》有完整、连续的情节系列等。画卷两端中间分绘有棕榈树、湖石、海棠、勾栏配景，似是后添。配景为了使画面显得完整，但是配景跟中间的人物活动并不协调。这种横卷一排溜人物，两头作配景的构图配置方式，上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画还是唐人的《簪花仕女图》。周昉 簪花仕女图
蝶舞花间，仕女捕蝶，花在这里与仕女是有关联的
而单国霖先生将它归为金代的人物画，他给出了两点依据：一，图中乐人杂糅了宋人和辽人的服饰，可以看作金代沿袭前朝遗制的反映，单国霖先生认为女伎和舞者的服饰符合宋代的时尚，而男子的服饰和幞头具有辽代“汉服”的特征；二，此图中的伴奏乐器符合北曲杂剧和金杂剧使用乐器的体制，因而推断此图所绘为金杂剧。即便有理有据但仍属牵强，众乐手可以着异服演奏杂剧，而服饰、相貌仍是南方宋人，不作纯胡人装束、相貌。南北两宋胡人南下，服饰乐器剧作杂糅，本是常事，就如琵琶本身就是胡人乐器，汉代刘熙《释名·释乐器》:"批把（琵琶）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 而画中曲项琵琶更是南北朝时波斯传入中原，不应因此而断画中人为波斯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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