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耳朵们
替 代
在伤口出现之前
以为自己会以刚好的力度
扯开那纷乱的结
直到那手指上小小的伤口
揭开纰漏百出的存在
让我洞悉有青鱼在游动一一
有众多误入罗网的青鱼
默默淌血，默默呼喊
归 还
盐必须还给大海
糖必须还给小时候一一
母亲给予的硬币
我必须还给你一一
犹如时间还给
晾着的两条小乳鲸
离 开
他们在讨论
词语垒积的美感
我在倾听一滴雨
打碎时间的声音一一
仿佛它是存在的
我起身离开
此时一一
仿佛自己又是不存在的
雨
雨会带来漶漫与未知
以及可用或不可用的冲积物
七岁的我坐在陈旧的门槛上
对雨哭泣一一
它没有惊动雨声
更没有搅动雨声后面
被掩藏的黑暗
钟花樱桃
那微微低头的钟花樱桃
只是替默默活着的人
复述一遍一一
虚幻与炽热的美
也让我想到一一
自己也正为死去的每一个人
再活一遍一一
替他们感受飞蛾扑火的苦忧
替他们领取爱而未得
而每一片树叶一一
正为存在过的森林
默默按住颤栗
并吞吐出一一
日常的蓝
月 亮
它照在苦莴苣的叶子上
从夜晚的井里汲取泪水
在河流发亮的眼神中
在挥洒香气的石榴花上
发现了自己的香味
它以为那是万物
对它期许的炽热回应
然而一一
最后这些光却都回溯到自身
它才发现自己是唯一孤独的一一
需要在黑暗里被照看的人
失 眠
我看了有关失眠的文章
正准备好好垒筑睡眠的城堡
忽然想起
有一个人正提着灯笼上路
似乎那另外十万盏灯
都照不进他黑暗的失眠
我也睡不着了
星 座
昨晚上，梦里我用手
指了指看到的星座
醒来再也想不起
它有清晰的名字
以及斑驳的图案
就如某个清晨
在玉兰树下伫立
曾清晰落下几枚清脆的鸟鸣
以及路过又折回去的影子
影 子
有一段时间
他喜欢背朝我们而坐
在门口的树荫下
看翅膀沾满灰尘的鸡觅食
沉默不语
他坐的椅子下的阴影
每长一寸
都会让我有些担心
缺 口
我们谈谈去向
那只越冬的候鸟
翅膀正无声划过苍穹
我们谈谈归途
小至趴在玻璃穹底
找不到出口的蝴蝶
有段时间
我会把它们一只只带出迷途
仿佛自己也找到了缺口
风随手关上窗
在四月
有风会替我跑过你的窗帘
你在风中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
五月时
抽蕙的芨芨草不断在你院子里开白花
你会在黄昏时，掐断它低垂的头颅
品咂它奉上的香甜
空耗的六月，七月，八月
风或芨芨草一直的摇晃
都无法替代的是
她想收集一些蓝
挂在你的窗口
九月，就在九月
一场秋雨就带走
风或芨芨草一直想做的事
风来后，随手关上
那扇朝南的窗
梅
望梅止渴
只是里面的小虫子
让你这些年
一直渴着
如同在晨光里抖动的花叶
打开又被暮色合拢的婆婆纳
它们也被无常不断催发
却没有一朵花能解它内心的渴
静 默
起床 沐手 读经
有时在短促的午后
保持静默
看南窗悬挂
寂然不动的云朵
它因短促而停留
而分给一些稀薄的光
而拥有无限
香樟树
最后
我愿意成为一棵香樟树
以水的方式
从树根再向上攀爬
是樟树的枝头
缀满细碎馥郁的绿萼
这时候
我会学着
以它的样子
散发你爱闻的香味
这时候
你在树下坐了一会儿
看着月亮以锋利的匕首
投掷锋芒
这时候
我看着你
便不再难过
摆渡人
我有母亲为我缝制的
温暖的粗布衣裳
而河流只有冰凉的肌肤
我喜欢伸出手
握住它微凉的手
我领走它晨昏不辨的眼神
而它领走十万匹绸缎上
温柔抖动的反光
摆渡人一一
我一直记不住你的模样
只记得你以那竹篙的高度
不断在探究河流的纠结与深度
就如同我多年后
一直想抵及却无法抵及
一个沉默的人的内心
打 开
今天我都不想说话
晨光打开了
与前一天相同的经卷
云朵的变幻
只是其中的一行
鸦雀的翅膀
怎么扑凌
也翻不过那一页
第一天
第一天
行道树仍向风中仰俯
这让我感觉到
这一天与另一天
没有什么不同
云色灰暗
阳光投下奇异的帘幕
又让我感觉到
这一天与另一天
或许又略有不同
作者简介
王朝霞，笔名云垛垛，福建省作协会员，从事编辑工作，偶尔写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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