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祭侄文稿》 爽
临《祭侄文稿》 爽
清代收藏家徐乾学跋《祭侄文稿》
短短不到三百字的《祭侄文稿》对我意义非凡，不仅它是我用来在2022年被奥密克戎玩弄的5月临摹的法帖，更重要的是，它背后的历史故事和它引出的收藏家、书法家，甚至热爱书法的皇帝的评论太有意思了。他们都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阐述了《祭侄文稿》好在哪里。收藏者说他珍贵到天下行书第二，唐朝第一；皇帝说它记述的忠烈所为应被群臣学习。目的性都非常明确。这其中，内容最丰富的就得算是徐健庵的这篇跋文了。
前几篇文章中，我总会零星提到徐健庵此跋中的部分内容。日积月累，此跋内容几乎都被说完了。此篇不再重复。仅只提出几点以前没说过的地方。
1，许布政弘勋从王氏手中得到《祭侄文稿》并以此贿赂徐介锡。正好徐介锡是徐健庵的宗族远亲。于是，大收藏家徐健庵就从徐介锡处重金买下此稿。
2，徐健庵评价颜真卿是唐代最牛的书法家，甩欧、褚、虞、薛好几条街。此稿为颜真卿最好的书法作品。也就是说，《祭侄文稿》是唐代书法作品中最牛的，没有之一。
3，徐健庵认为米芾之所以觉得《争座位》更好，是因为他没见过《祭侄文稿》真迹。
4，“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携尔首櫬，及兹同还”，此句是说泉明是两次回到常山，地毯式搜索，才终于只找到季明的头颅的。两年之后，弟弟被坎下的头颅早已成骷髅。此处，乃至有关文献都不提既然是骷髅头，又是怎么断定是季明的。难道当时只坎了季明一人的头颅？跋文说应是亲友当时藏起了季明头。
5，安史之乱平息之后，泉明只做官到彭州（都江堰附近）司马，这是白居易称为“天涯沦落人”的不堪的工作岗位，并无具体职任，不亲实务，朝廷多用以优待宗室或安置闲散官员等，所以白居易称这类官为“送老官”。约相当于现在的秘书和顾问。故，泉明清贫。晚景萧疏，惨淡度日。对泉明来说，他虽才华横溢，但他一生完成了最大、最难的事儿——758年他竭尽全力为父亲和弟弟收尸，之后，再无心当官。他两次到常山，终于找到父亲的一只脚和弟弟的骷髅头。他将弟弟的头交给十三叔颜真卿安葬，自己携带父亲的脚抵达洛阳，又找到父亲在洛阳剩下的遗骨残骸，和那只脚一起拼凑得尽量完整然后安葬在洛阳。此后他一心侍奉失去丈夫和小儿子的可怜的老母。显然，依照颜真卿的性格，他不会扔下泉明不管。但更显然，泉明幡然醒悟到：他要苟活下去，而不是再为朝廷送死，那样连母亲都没人照顾了。他安于贫穷，似乎与十三叔也保持距离，他应该是个觉悟者，主动选择不升官，不发财，只要平安长久。这些做法，都与颜真卿在安史之乱后大红大紫截然不同。性格决定命运，颜真卿75岁时迎来了注定的厄运。没有找到颜泉明的生卒年。但愿他平安、长寿。
6，有关颜杲卿及其儿子颜季明，颜泉明的文字记载虽详，但是颜真卿758年写了《祭侄文稿》，才让后来的收藏家有机会考据忠烈一家的悲剧，并写入此稿收藏跋文中。否则，颜家（包括颜真卿）为朝廷所做的一切，将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不会引起后人关注和思考。
2022年6月10日，爽记
附1，跋全文：
颜鲁公祭侄季明文真迹，向为溪南吴氏收藏，后归王氏。许布政弘勋得之，以附其幕官徐介锡。介锡与余有宗人之分，重价购焉，惊喜累日。鲁公为忠臣巨儒，书体为有唐之冠。挺劲遒逸，能化裁诸家，而居虞、褚、欧、薛之上，后此莫能出其范围者。此卷草稿行书，又颜书第一，
米元章未见真迹，以为不如《坐位》。今所传停云馆帖临本，与此迥异。呜呼！岂易得哉。侄季明者，忠节公杲卿之少子。
《新旧唐书》谓：杲卿为公从父兄，是二公本大功昆弟，当同居共财者，子季明实从祖叔父。稿内抹去从父二字，嫌于亲、季父，故改称十三叔。其《祭濠州伯父》曰：十三侄男，皆就同堂兄弟行次称之也。考公谢赠官表有云：亡父故薛王友先臣惟贞，亡伯故濠州刺史先臣元孙等，孩提养于舅氏。臣堂兄故卫尉卿兼御史中丞杲卿，即元孙之子，自叙甚明。《新书》称同五世祖者，谬矣。《旧书》云：禄山举范阳之兵诣阙，杲卿忠诚感发，惧贼遂寇潼关；时从弟真卿为平原太守，阴养死士，招怀豪右，为拒贼之计；遣使搞杲卿，相与起义兵，犄角断贼归路，以纡西寇之势。《新书》亦云：遣甥卢逖至常山，约起兵断贼北道。此祭文云：仁兄爱我，俾尔传言，是公使人及卢逖往来通问，季明亦必驰往约结，密商挫贼之计。
颜氏一门忠孝，季明年少，能于兵间参预谋划，效其死力，不但临难捐命，非公文，千载而下其谁知之哉？杲卿有子曰泉明，素有至性，能振人之急，风义凛凛，史已详言之。季明独见于《新书》，而《旧书》则曰'幼子诞’，疑即季明之别名。《新书》：贼急攻常山，兵少，求救于河东王承业，承业前已攘杲卿杀贼功，兵不出。此文所言贼臣不救者是也。杲卿昼夜战，井竭，粮矢尽，六日而陷。贼胁使降，不应；取少子季明，加刃颈上，曰：降我当活。杲卿不答，遂并卢逖杀之。及至洛阳，杲卿乃瞋目骂禄山以死。此文云'父陷子死’，是季明先死，而杲卿之惨死在洛阳。《旧书》谓幼子诞在洛阳，同日被脔割者，尚非事实，又'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莫赎’，词甚沉痛。盖兵事始末，常山与平原，实相唇齿。从来谓禄山之祸，始唱义声者，平原兄弟，公之得免屠戮，仅一间耳。公于事平之日，追数骨肉之惨，所谓痛定思痛，无有一字虚饰者也。泉明为王承业所遣，未至而常山陷，因客寿阳，复为史思明所获，间关得免。其后思明归国，而公为蒲州刺史，遣泉明至河北求亲属。及东都，收取尸骸，季明止存其首，故曰'首榇’。此文云'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携尔首榇，及兹同还’。尔时常山判服不常，再陷，犹云再至。是季明首榇，乃泉明再至常山得之。益知季明死于常山，非死于东都也。《通鉴》：至德二载，赠故常山太守颜杲卿太子太保，谥曰忠节。以子明威太仆丞，威明无所表著，独怪泉明之贤，官仅至郫令、彭州司马。唐世之褒扬节义者为稍薄矣。公言皆实录。后段书体益复激昂，忠愤勃发，神气震荡。公千古第一种人物，亦擅千古第一种书体。余衰年薄祜，何幸获此重宝，因考史传同异，证其文义，而以臆见题识其后，子孙其永宝诸。康熙三十三年夏五月，徐乾学谨题。时年六十有四。
附2
徐乾学（1631年—1694年），字原一、幼慧，号健庵、[1]玉峰先生，清代大臣、学者、藏书家。收藏家，江苏昆山人，清初大儒顾炎武外甥，与弟徐元文、徐秉义皆官贵文名，人称“昆山三徐”。
夏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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