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花笔下的奇闻趣事
他妄想的富贵荣华，终成一场梦
撰文｜夜阑卧雨
古时候，南方有一座余山。因为山上颇多毒蛇竹叶青，也被唤作“蛇山”。
一日，一个唤作张生的男子上山打猎。
他直走到深山，浓雾掩盖了脚下的路。张生心中惴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女子的求救声。
辗转之余，张生还是走进了雾里。不多久，白雾散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坐倒在地上，双脚被捕兽夹夹住，渗出殷殷血渍。
张生替女子松开捕兽夹，扶女子起身。
女子自称青莲，是邻村的采药女，为了采药进入深山，谁知却踩到了捕兽夹。
张生问她家住何处，她却低头，半晌才说自己父母早亡，前几日所住的茅屋被官府征用以抵税收，如今已是无家之人。
张生心起怜悯，想到自己也是无父无母之人。便说，我也是一人居住，你若不介意，可以暂住我那里。
女子娇羞地点头。
二人没走几步，突然间一条黄色大蟒从迷雾中探出头来，吐着猩红的蛇信子盯着二人。张生一惊，跌坐在地。失去了搀扶，青莲也一并跌倒。
张生举起身边的石子朝大蟒丢去。大蟒直视了他一会儿，扭头离去。
大蟒一走，青莲便啜泣道，还好有公子，否则小女连命都没了。
张生脸一红，任女子倒在自己的肩头。
半月后，青莲与张生在茅屋中成亲。
前来贺喜的村民都说张生运气好，身无长物，却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娘子。
青莲贤惠，操持家事井井有条。张生每次打猎归来，青莲都立于黄昏中等他，锅中也早有温好的粥。
为这，张生干活更加卖劲，打算在两三年内将茅屋添作砖房，让青莲不再和他受苦。
打猎，始终不如捕蛇挣的银子多。对捕蛇人来说，最名贵的蛇便是竹叶青。
张生向村里的捕蛇人学习捕捉竹叶青的技艺。学成之后，家中的竹笼装了好几条竹叶青。青莲见了，却一脸忧愁。
她对张生说，我不求与你共享荣华富贵，只愿过安宁日子。你上山捕蛇，要是被毒蛇咬伤该如何，更何况蛇有灵性，如果捕蛇为自己招来祸患，又能怎办？
张生没把青莲的话放心上。
但青莲的话却很快显灵。
一日，张生在杂草发现一抹蠕动的绿色，他以为是菜蛇，便徒手抓起蛇尾，打算回家烹做蛇羹。
谁知小蛇拧过头来，反咬他一口。张生吃痛，甩下蛇。没走两步，就觉得头脑眩晕。倒在空地上。
路过的村民见他双唇泛紫，赶快把他背回了村中。
赤脚郎中诊断后，叹了口气，他中的是竹叶青毒，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药石无灵。
说罢便叫人把他背回家中，准备后事。
张生被送回茅屋，青莲得知是被竹叶青咬时，泪流满面。
等众人散去，她却急忙反锁了屋子，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臂，直流尽半碗鲜血喂于张生，又驱动体内的宝珠为张生疗伤。
青莲正是这余山上修行千年的竹叶青，因此可以解竹叶青的蛇毒。
第二天，张生宛若没事之人出了门。
村人都很惊奇，忙问张生是如何医治的。张生告诉众人自己是被自家娘子治好的，却不知她是用什么法子。
村人去茅屋看望青莲时，青莲面色苍白，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众人问她如何医治张生，她却不说半字。
一日，村中最擅捕蛇的三人进深山捕蛇，结果两人都已昏迷，另一人则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
神志不清之人调料了两三天后清醒，大吼着，蛇，蛇。
便僵着身子倒下。
不几日，村里便流传着这三人是在山上见到蛇妖的消息。三人的家人求青莲诊治，青莲面露为难。
张生忙劝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青莲耐不住祈求，便答应了，却说，这三人均是三魂被吓走了一魂。救人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件事。第一，我救人当晚不准有人偷窥，否则道露天机，会引来大灾祸。第二，从此以后余山的村民不准再捕蛇，尤其是竹叶青，杀戮过多，自会招致劫运。
众人纷纷应允，但一人却动了歪念头。
那天晚上，赤脚郎中偷偷蹲守在屋外，自从青莲治好竹叶青蛇毒后，他便心生讶异，希望可以窃取青莲的诊治手段。
屋外竹影摇曳，传来布谷的鸟叫。郎中透过门缝却看见一条巨大的蛇尾盘倚住二人。
他吓得屁滚尿流。
第二天，郎中找到张生，偷偷说了此事。
张生听了冷笑，别说她是蛇妖，就是她是阎罗王。就凭她救了我的性命，我也要与她相伴一生。
郎中讥讽，你怎知她是救你性命，还是把你养肥了后再吃。
二人话不投机，各自离去。
青莲治好三人，村中人却照旧捕蛇不误。她不禁叹了口气。
半月后，捕蛇的村民日渐多了。青莲盯着村民每日拎着蛇笼外出，感到好奇，便问张生是怎么回事。
张生答，镇上新迁来一户姓黄的大户人家，专收竹叶青，给的银钱是官家的好几倍，因此村人捕蛇格外起劲。
青莲听了忿忿道，世间哪有如此好事，杀生如此之多，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张生板着脸对青莲说，活着的人哪管死后如何？若不是你拦着，我们哪还得过这苦日子。
青莲一愣，觉得眼前人格外陌生。
她突然想到之前邻居告诉她，张生进了黄宅，不只一次。
青莲叹了口气。
一日，青莲躺在床上，竟听见屋内传来嘶嘶声。
她睁开眼，只见屋内放了好几个蛇笼，每个蛇笼内都有好几条竹叶青，正探着头看她。
青莲把蛇都放了生。等张生回来，看到屋内空空的蛇笼，大发脾气，你可知我捕这几条蛇费了多少心力，你竟然把蛇都放走了。
青莲黯然，你怕是当初都忘了我说的话，浮华富贵纵使求得，心中能安宁么？
说罢用袖子捂住耳朵，挡住张生的吵嚷。
等青莲醒来，张生端着一碗鸡汤坐在她身旁。
张生温柔地说，娘子，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鸡汤。之前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惹你发怒了。
青莲听了，不禁动容。
她接过鸡汤，只喝了一口，就觉得胸口绞痛，仿佛有无名小虫在肚里上下翻腾。
她滚到地上，露出了碧青的蛇尾。
张生脸色一变，冷笑道：我一直纳闷为什么你不准我捕蛇，原来你自己就是蛇妖。你留在我身边，到底有何企图？你为我解毒，是否喂了我其它的毒药？
话语间，青莲已化作了蛇身。
她吐着信子流泪道，我为了救你，不惜将自己的精血喂给你，元气大伤。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不能放过我么？
张生仿佛未曾听到，自顾自地说，黄家千金黄艳要你宝珠作我迎娶她的聘礼。那黄小姐美貌多情，胜你千倍。不要怪我狠心。
说着从袖间取出一道黄符。
碧色大蛇从口中吐出一颗碧绿的珠子。
吐完，大蛇仓皇游走。
最后一句话还在张生耳边回响：张生，念在多年情谊，我告诉你，你所说的黄家小姐并不是什么善类，你好自为之。
张生携着宝珠前去黄府。他向黄家老爷禀告了来意。不多时，黄家小姐笑意盈盈地走出来。
她接过宝珠，双眼怔怔。
张生讨好地说，艳儿，既然宝珠已到手，我们赶紧择个良辰吉日结婚吧。
黄艳接过宝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张生，声音变得诡异，是啊，我看今天日子就不错，张生，你愿意娶我么？
话音刚落，她吞下宝珠，身子迅速变长变宽，直有好几丈高。
竟是一条黄色大蟒。
张生吓的瘫倒在地。
黄色大蟒阴笑道，张生，你还愿意娶我么，哈哈哈。
笑声间，黄府变成断壁残垣，原来这都是黄蟒的幻术。
天地间风云大作，街边一个算命的瞎子沉吟道：蛇妖要成龙了。
街上的几个路人纷纷逃跑，可没跑几步就被黄蟒吸走了精气，化作一具干尸。
张生吓的屎尿横流，身子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一步。
黄蟒正要朝他下嘴，一道碧绿的身影却挡住了他。那正是化为原型的青莲。
黄蟒嗤笑道：你现在没了宝珠，还是我的对手么？说着一甩蛇尾把青莲甩倒在地。
青莲化作人形，吐出一口鲜血，你杀生众多，就是有宝珠护体，天地也不会允许你得道成龙。
原来这黄蟒便是之前青莲与张生相遇时见到的大蛇，也正是她勾走了三个捕蛇人的魂魄。却因斗法不敌青莲，又被掳了回来。因此怀恨在心，唆使村民捕杀竹叶青。
张生向青莲投去愧疚的目光，但青莲毫不理睬他，直勾勾地盯着天际。
天际逐渐变暗，乌云密布。
一道天雷劈中黄蟒。黄蟒怒极，向张生张开大嘴。
然而下一道天雷很快劈中她，青蛇趁机撞向黄蟒的蛇肚。宝珠被黄蟒吐出，青蛇顺势吞进肚里。
青蛇飞向天际，身上片片蛇鳞剥落，蛇头也长出了犄角。
天地风云俱散。
青龙盘旋在空中，对张生说，你在山中采药，我日日见你，心生情愫。本无意成仙，只愿与你共渡余生。可惜你却辜负我的情意。
也许这是上天注定，我要渡这道情劫。渡完，便不再贪恋世间种种，便可成龙了。
张生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茅屋。
当初黄艳赠予他的黄金都变成了肮脏的蛇粪和土块。
他妄想的浮华富贵，终成一场梦。
自那以后，余山再也找不到一条竹叶青。人们都说是“龙穴”被迁走了。
张生也一直孤独到老。
见异思迁之人不配再得到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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