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夜聊
上次我聊了几句关于“标准”的问题。来后台索取的读者还蛮多的，有点意外。
之所以没有发给所有读者，首先是这个“夜聊”栏目和整个号的调性不太一致。跟了一年的老读者应该都知道，这个号就是个说故事的公众号，不怎么发牢骚，更不会输出什么价值观，而“夜聊”当然就不能避免要摆出观点，有点惹人烦。
还有一个方面，我昨天晚上和读者Suu在后台聊过，我很难想象对着4000多个人要怎么讨论一件事情。大家的知识背景不同、家庭环境不同、职业不同、性别不同……我无法肯定自己的观点就一定是对的，要大家都接受。不接受难免会留言发表一些感想，我又没兴致反驳。用索取的办法就比较好。并不是我要你看的，是你自己想看的，觉得说得不对别骂我（当然在后台讨论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一个小问题，就是这个号上的内容和一些阅读平台有关联，还有些没拿到授权就直接搬运的小偷平台，文章会被自动上传，而这些私下的悄悄话，我只想留给微信的读者看。
所以以后“夜聊”这个栏目就都用索取的办法吧。
这是说在前面的话。今天我想聊的是关于选择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接在之前那个“谈标准”之后的。
“标准”讲完以后，收到很多后台的留言。读者在和我聊这个话题谈论最多的一个点是，生活中不能没有标准，如果没有标准的话，一切都会乱套，你根本不知道哪家饭店卫生，也不知道要买哪个品牌的车。
这样的想法看起来很合理。比如买车，我们要考虑买什么牌子的，然后什么型号，潜在的意思是我们承认了车厂为车制定的标准，不可能自己去造一辆车。即便是自己要造一辆，所购买的零件，也都是标准化的产物。
标准化已经渗透到商品社会的方方面面，没办法挣脱。但这种状况并不意味着不需要警醒。
标准不是凭空制定出来的，它是充分选择的结果。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家有没有发现各国的硬币，背面的头像都是侧脸而少有正脸。这个标准是怎么来的？
原因是在硬币那么小的面积里塑造一个人的正面，需要非常高的精度，而侧脸因为更容易识别，不需要那么高的精度。精度越高，成本越高。基于这样的“选择”，所以有了硬币使用侧脸的“标准”。
有人会说，这个选择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无所谓的。那我来说个影响大的。
前几天，在群里聊天，师太就问了一个专业的问题，说中国考古发掘出来一个陶寺遗址，发现了文字、城郭，甚至还有观星台，而且测定的年代比商朝要早。这不就是夏朝吗？为什么你们专业人士还要在前面加上一个“疑似”、“很可能是夏朝”。
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的历史教育，讲尧舜禹夏商周，来源于司马迁《史记》的传统。而司马迁在写这个书的时候，其实是通过记录史料来反映历史的一脉相承。比如史书里还写周王姓姬，黄帝也姓姬，也是为了表现周王统治那是正统，不是谋逆。而在这个世袭之外的，就被人为地排除掉了，符合这种历史叙事的就被“选择”保留了下来。
其实在这个“正统”之外，中华大地上还生活着很多族裔。他们在族群部落的战争中被消灭掉或者被驱赶走了，他们的文明程度其实并不比同时期的“正统文化”差。
所以在商以前的一定是夏，这是我们被教育出来的误区，并不能这么一口咬定。除非在陶寺遗址里找到确切的文字记载这里就是夏，那才能真正坐实。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古代写作者的“选择”是如何影响了当今人们的思维。
我们要再一次地抬出福柯，他的知识考古学在50年前作为一种颠覆性的学术方法被社会学者所接受。知识考古学讲的就是关于“选择”和“标准”的问题。
小时候很多人都有被家长恐吓的经历：“不许哭，再哭警察叔叔就来把你抓走！”孩子就吓得不敢哭了，从此留下心理阴影，长大有事也不敢找警察。
福柯关心的问题是，为什么在这个社会环境下，家长会用警察来吓唬孩子，而且这种句子已经成为了一种通用的“标准”。
警察并不会真的把孩子抓走，这种句子被反复地用来恐吓孩子，是一种“选择”的结果。也就是说，标准其实和真实无关，只和要达到的目的有关。
进一步说，它只和“说话—听话”这对关系中的权力运行有关。说话的人（父母）要听话的人（孩子）服从，于是他们选择用社会上权力运行的结构“市民要服从警察”来做类比。
再回头来看餐馆卫生的问题，其实餐馆的卫生标准也并不真正符合我们顾客的需求，而只是城市管理者与餐厅营业者共同达成的一种妥协的选择。标准定太高，餐厅成本高，会倒闭；标准定太低，引发公共卫生问题，城市有麻烦。在这个标准里面，并没有顾客什么事。
我有自己的标准：有好朋友来拜访，我就喜欢带着他去马路边吃烤串喝啤酒，城管一来就疯跑那种，会被市政管理砌墙那种，我乐意，就算是搬个梯子也要翻进去光顾，这就是对通用标准的反叛。
上面说了这么多，其实对于标准的考察，意义在于：我们要有意识地关注选择的过程，而不是成为标准的附庸。
有个聊过蛮久的朋友在后台说豆瓣很好啊，介绍了很多电影我都看完都很感动。因为比较熟了，我说话也比较直接，就留了一句：你到了这个阶段，应该试着自己去判断什么是好电影了。再勇敢往前走一步好不好？
这句话也写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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