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提前的粽香
封宇平
现在的商家为了营销都比较着急，离端午还有一个月，却提前将粽子及其礼品包装上了市，广告不仅在本店的橱窗，会做到小区的电梯里。看着华丽的包装，行人似乎都不为所动。但是只要一个人举着筷子，戳着一个裸体的粽子，吃得那个香啊，就有点馋人。以前觉得拿筷子戳着粽子，走动着，炫耀着，小口慢吃，沾点白糖，是孩子们的专利。没想到今年遇到第一个在街头吃粽子的，居然是一个中年人。
不知道他是在吃早餐，还是吃中午前的点心，很目中无人的样子，只顾自己吃着提前的粽子，让粽香弥漫在街头，预告端午节正缓步而来，或许他用这样的举动在回忆他的童年。比起平凡的包子，粽子本是节日的美食，提前吃着，必须有点怀旧和感慨。提前的享受和感受，不算时髦，却带点标新立异的意味，我们会记得每年吃的第一个粽子么？还是会记得少女的第一个吻？
童年在任何时候，都会有让人莞尔一笑的趣味。比如雨后的一天，在邵水桥头，一个孩子就敢指着涨水的邵水河，大声而惊喜地说：“黄河！”送她上学的家长没有去纠正她，逗得经过的我，不由笑起来。我们知道这是端午涨水前的预演，只是邵水河不常见的奔涌和浑浊，和黄河的体量比，算是小崽子吧，可是在孩子的眼里，却可以直接媲美黄河的！这是我们的母亲河，偶有黄河的色调，让人想起遥远的木排和毛板船。煮熟的粽子，正是这个颜色。
正是端午涨水的时候，我们的先民会利用河流暴涨的冲击力，将木排，毛板船往下游放下去，洪水垫高了水面，避免触礁和险滩的阻碍，用人类最原始的气力和勇敢，去冒险行舟，搏击风浪，那个时候的粽子，不仅是祭祀水神的祭品，也是他们果腹的食粮。每一次航运的远征，带着家族兴旺的希冀，带着家人的牵挂，证明自己可以冒险去创造人生的价值。邵水沿岸原先那么多的码头，连同吊脚楼和青砖院落，都是水手的勇敢拼搏来的。
在我的童年，我是举着粽子，去观看龙舟竞渡，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龙舟的舵手或是桨手，我希望有那样的体魄和劲头，有那样的脊梁和臂膀！知道应该纪念屈原，也知道龙舟的作用，不仅是娱乐龙王，展示力量，还是木排和毛板船起航前的狂欢，邵水河和资江，都会因龙舟的鼓点沸腾，两岸的鞭炮，锣鼓，让粽香飘荡在空气里，让水手的爱情，如江河的波浪，拨动怀春少女的心弦。过端午节，成套的仪式感，万人空巷的参与，连孩子，都能感受到一种族群的生命力，感受到粽香文化的旺盛活力。有一种即使发生战争，鼓声都可以演变成火炮，桨手自然就是勇武的战士！
小时候，我是舍不得将粽子投到河流中，去供养看不见的龙王，觉得和白色的米饭一样，每一口都要好好地吃下去。不浪费一粒粮食，连粽叶上沾着的，都要捏起来，喂到嘴里去。我接受粽子不加糖的原味，喜欢闻粽叶蒸煮时的清香，喜欢吃饱以后，在河岸上散步的样子，有时，外婆会把雪白的槐花摘给我，做为吃粽子的佐料，花蕊里的那一丝丝甜，会让粽子格外香。那个年代，粽子也不会多的，所遇到的每一个，或许是刚好的唯一。
时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已经把我变成一个看见中年人吃粽子都还不动心的家伙，或许要哄着儿子去完成一个粽子的品尝任务，比哄他吃月饼还要难哄，月饼可以玩馅子的花样，粽子的花样却无法太多，毕竟它的容器是叶片包裹的三角和圆锥体，肉馅，豆沙，和糯米能够一起蒸煮的食材并不很多，如果改变太多，就失去粽子的原味，会让人觉得连端午节的韵味都受影响。粽子坚守自己的本份，从不和正餐争宠，只做正餐之外的，季节的尝鲜。
周末的早晨，和爱人去早市采购，问起小贩有没有糯米，小贩的反应还是做烧麦用的小量需求，或许她没有提早供应粽子材料的意识，毕竟菜市场非常现实，也非常接地气，不到端午前，不觉得有糯米的需求。以前在青龙桥头的四合院，长着可以捆绑粽子的菖蒲，没有人会做手工的蒲扇了，能够自己做粽子的人家，可以去收割，邻居只会羡慕，不会说是破坏院落的绿化。我们让植物生长在院子里，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安排。
粽子一度是邵府街入街巷子口的经典美食，和糖炒栗子、烤红薯一样，总用熟悉的味道诱惑路上的行人，告示一个成熟的街巷，可以提供温馨的记忆，可以提供四季的美食，现在旧城改造的大项目正在奠基，一座宋城即将取代原来的建筑群，我想粽香必然会回到它原来的位置，继续和糖炒栗子、烤红薯去做乡愁的值班。粽香远比网红烧烤有持续的生命力，与之匹配的藉慰肠胃的糯米和红豆，散发的诱惑，早就铭刻在我们的心头。
消失的木排和帆影，没消失的粽香，让古城在现代化的浪潮里，总带着一份憨厚和实在的滋味，粽子诚然只是一个糯米的饭团，提供的热量或许不多，撑起我们的肚肠，也挺起我们的脊梁。携带粽子去搏击洪峰的勇士远去，我们不也在搏击另一种形势的洪流？粽子是一枚弹药，对抗的不只是饥荒，还有我们的快节奏和焦虑。粽子是夏季必然会出现了一个方便食品，便于携带，本无须其他的餐具，不会吃出狼狈的样子，自带天然的童趣。
我想粽香的疗愈作用，是可以缓解人们的浮躁，有一枚粽子在手，至少是一团亲人的关切，是粽叶和绳索捆绑的支持。谦卑如一枚平凡的粽子，其实是捧在掌心里的爱，没有山珍海味的款待，却是扎实的一份日常。即便冷却了，粘牙或比较斋的啃咬和咀嚼，紧锁在糯米里的香甜，融化在其中的，不是腊肉，不是豆子，是人间烟火气，是万家团圆的物证。质朴如一枚寻常的粽子，我们在茫茫人海里，如果能收到粽子，难道不是一种幸福？一串粽子，曾是亲人的问候，是邻里的亲情，也是女婿上门的节礼，很多东西，我们赋予其滋味之外的意味，品尝的时候，就安住当下，在一枚粽子可以包含的情愫里，流出幸福的泪来。
我希望看到孩子们对粽子的欢喜，对粽香的接受，正如我们接纳我们的不完美，接受我们平凡的人生，我们没有创造出特别的粽子，也不必希望自己过上特别有意思的生活。我们在接受的时候，才会营造一种意义，在意义的基础上，可以构建更为幸福的生活。只要不反对粽香代表夏天，模拟遥远的水上狂欢，复活水手的游戏是可能的，龙舟成为国际水上运动项目，就让奖牌做成一个粽子的形状，咬奖牌的样子，就可以成为粽子的广告了。
粽香会渲染一个寻常的下午，会开始一个美妙的早晨，也可以在深夜，当做夜宵，怕不消化，就多运动，散步在夏天的夜晚，在邵水河岸，仿佛可以看到静静的木排，空空的船，在静候出发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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