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白狐”

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白狐”

佘华荣

它们是丧家之犬，白的，黑的，灰的，黄的，大约有七八只。成群结队，一起出行，流浪，时不时又打闹，内杠，互相吠咬，是争头领权么？还是交配权？本质上，它们的行为跟人类雷同，只不过人类更精彩。曹操发动赤壁之战，百万大军饮马长江，挥鞭指南，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大乔小乔据为己有。

在这七八只狗中，其中一只特立独行。它全身纯白色，没有一根杂色毛，毛茸茸的，天上的白云掉到地上了似的，不像土狗，不像宠物狗，不像流浪狗。它走路很优雅，不疾不徐，看后背，骡子屁股锁蛮腰，整过容似的；看全身，一坨洁白的棉絮在移动，在穿梭。它不愿与它们为伍，要么在前，要么在后，或者形单影只地在田野，阡陌间行走。跟它们在一起是耻辱么？还是根本瞧不起？或者受到欺负？亦或是喜欢孤独寂寞？几者都有之也未可知。我行我素，旁若无人亦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住在乡下无事，目光随着它的身影移动。于是，称之为“白狐”。它小巧玲珑，身手敏捷，上岭下坡，翻山越岭，轻盈得如飞鸟，毫无障碍，如履平地般的飘逸灵动。五月的乡村，树木、荆棘、玉米、黄花、蔬菜、草木以自己独有的充分释放生命底蕴的密密匝匝的绿油油汇聚成绿色的海洋，房子、电杆柱子、石头像冲浪单尾板似的漂浮在海面上。“白狐”像白色的云朵在绿色的海面上奔跑，穿流，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漫无目的吗？寻找食物还是在寻找灵魂伴侣呢？亦或是两者兼有。毕竟生存是第一位的，“温饱思淫欲”，首先是“温饱”，其次是其他。这跟人类差不多，先物质后精神。

那天，我坐在屋门口剥枇杷吃，它远远地，怔怔地望着我。我是极不喜欢狗的，并非自古以来狗不上席，或者谩骂它的人有许多，如挂羊头卖狗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狗皮膏药，狼心狗肺，狗仗人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类，鲁迅先生说“痛打落水狗！”但实事求是的说，狗还是有长处的。看家护院，忠诚度好过人类；而是天生胆小，怕狗。有几年去催收贷款，某天到一户人家去，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脚迈进去，忽然一只健壮硕大的黄狗蹿了出来，并且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咆哮，吓得人魂飞魄散，急速踉跄后退，差点摔倒，狼狈至极。自此对狗心有余悸，很不待见。但这“白狐”除外，它不凶，也不叫，温柔得小绵羊似的，甚至可爱，可怜。丢了几颗金黄色的枇杷到它面前，它先很警惕地闻闻，大概觉得我没有恶意，慢慢咬着，原以为它会欢快，囫囵吞枣地吃了，但是没有。大概之前从没吃过，不符合它的饮食习惯，它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怔怔地看着我，仿佛在说，酸！有什么好吃的呢？

几天后有了相识的味道，它不惧怕我了。一天，我正翘着二郎腿，全神贯注地看手机，它居然悄无声息地蹲在我面前，变身守护神模样。哦，八杆子打不着的狗与人居然相安无事地在一起了。我想逗逗它，用脚尖摩挲它的头，它也不恼。人家都变成“小迷弟”了，你还用脚？改用手轻柔，它也不笑，仍然那么呆呆地望着你。忽然它的同类来了，一溜烟儿跑了。十多年前，父亲养了一条毛发纯黑的小狗，全身油光发亮。我们第一次见面，它围着我上蹿下跳，亲昵地咬我裤脚，高兴得不得了，像久别重逢的好友。我很纳闷：它怎么知道我是主人的儿子呢？我去土里摘黄花，也跟着去，寸步不离；去街上买东西，它欢蹦乱跳，非跟着去不可；晚上睡觉，它蹲在床边，贴身保镖似的。怕它在我睡觉时冷不丁地扑上来咬一口，不敢睡，赶它走了才进入梦乡。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父亲把它卖了，得了五十元钱……十多年后，只要看到狗，甭管什么狗，总是想起它的好来，它是那么活泼，那么黏人……

五月的乡村，这枇杷是仅有的慰藉物了。除了口福就是眼福。酸酸甜甜，原汁原味；挂在树上，颗颗饱满，金黄，油炸出来的元宵似的。满树的枇杷把树的叶子比下去了，把树的枝干比下去了！乡村是寂寞的，幸好有这枇杷，“白狐”，鸟鸣，间或摩托、汽车的尖叫声。当然还有诗，“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晴阴。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金蛋，金丸，金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