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亲
吴仕人
外甥明天结婚，应姐夫之邀，我很荣幸地当选为男方代表陪同外甥一起到女方去接亲。
结婚生子上大学，砌屋封顶祝大寿，这些喜事，随便不得。为了把婚事办得圆满顺利，姐夫特意请人看了日子，又与姐姐细细商量请什么人去接亲，请哪个小伙子当伴郎。
选我去接亲是因为我有一辆车，用我的车比租来的车当然方便得多，随喊随到，即经济又实惠。另一个原因是他们知道我会侃，会侃就会讲一通流利的好话。姐夫要我代表男方家的人去接亲，可能认为我这个当差的不会给他们丢面子。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台扎花粘绸的迎亲小车浩浩荡荡出发了。临出门，姐姐交代我，如果那边要讲好话，你帮我说说。
姐姐说得轻巧，我却甚感责任重大。在这么一个重大的喜事里重大的场所里当做百几十号陌生人的面要我说几句好话，我说什么好呢？我肯定不会说我讲三句话。农村人很实在，他们以为三句话就是三句，我讲多了就会让人产生疑虑：我的三句怎么这么长呀，比懒婆娘的裹脚布还长。他们更不知道三句话是哪三句话。我们平时常用的三句话——一是肯定二是感谢三是希望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我肯定女孩子长得漂亮么？实实在在长得漂亮别人还不会笑话我，要是一个丑八怪呢，我说她长得漂亮别人会不会捂嘴打冷笑？我感谢大家赏脸来喝喜酒么？这是他们女方亲戚之间的事，我本来就是来接亲的，喧宾夺主我是谁呀？我说感谢亲家母生了一个好女儿嫁给我外甥？亲家母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亲家母的女儿我也是头一次看到，美也丑也只有外甥清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女儿不嫁人留在家里干嘛？她还感谢我的外甥呢，至少名花有主，不会成为大龄姑娘或者剩女。我说希望亲家公亲家母身体健康万事大吉么？此时端的不妥，他们今天嫁女，是嫁女只能说嫁女这件事。那么我希望亲家母多打发钱财多打发嫁妆么？这样更不妥。俗话说养女不折本，架起锅子等，等什么？等男方带来的肉，等女婿带来的花红钱。我那么说岂不是把话说反了？大有帮外甥讨钱讨物之嫌。
三句话不能说那就说几句轻松幽默的话吧，调节气氛，凑凑热闹也未尝不可。顺手拣来，脱口而出，大家姑且听之姑且乐之。敬酒时我可以这么说：激动的心，颤动的手，我向大家敬杯酒，大家不喝嫌我丑，大家喝了跟我走，走进包厢亲一口；祝大家发财时我可以这么说：财神菩萨来得高，金子银子用箩挑。财神菩萨来得快，诸位来宾都发财；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我可以这么说：新妈娘子睡新床，旧妈娘子睡旧床，扒灰老子睡楼上，祝愿晚辈双炮响。这样一来虽然入情入理，只是有失文雅有失礼仪有失体统，那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女方客人还以为男方来了一耍猴的。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今天只能板着脸说些严肃的好话。“构建和谐社会，共创美好家园”、“同心同德，比翼双飞”、“大干快上，齐奔小康”。这些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但严肃过头了，好像在做报告，别扭。我又不是做报告的人，怎么做起报告来了？文化大革命时期，我家大院有一个小伙子结婚，按规定，给新郎新娘闹洞房时主持人要背语录。闹哄哄的人群你推我撞，准备看新郎新娘的精彩表演。主持人是一个半拉子读书人，脸憋得通红也扯不上几句语录来，不能冷场又不能偏离政治方向，最后他脱口而出：下定决心讨婆娘，不怕牺牲进洞房，排除万难睡一床，争取胜利到天亮。主持人的脱口秀一下子赢得了满场喝彩，想想自己搜肠刮肚找不出几句合适的好话，真是惭愧。
正当我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院子里响起阵阵鞭炮声——送亲的早餐开始了。坐在桌子边只管安心吃饭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晚上，姐夫把我喊到一边轻轻说，小两口今晚不闹洞房了，新郎新娘进洞房前你说几句好话。看看四周的人学历都比我低，这个重任不能推脱。待新郎新娘洗漱完毕，我非常严肃非常庄重非常认真的走到他俩面前：今天是你们俩大喜之日，姨父代表所有的亲朋好友，向你们讲几句话。首先祝你们俩新婚快乐，万事如意，白头到老。一、互尊互爱，把对方当作自己，把自己当做对方。家和万事兴，团结出黄金。二、敬老爱老，时刻关心老人，爱护老人。永远把对方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三、勤劳致富，勤俭持家。齐心协力，创造美好未来。四、早生贵子，早做父母，幸福美满。
把新郎新娘送进洞房后我立马告辞，驱车回家，倒头便睡。一天的辛劳在睡梦中如袅袅炊烟幽幽逸去。
【作者简介】吴仕人，诨号九哥。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今日邵东》报社社长、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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